千妖百鬼‖琵琶精

冷月無霜

　　染布坊的宦娘昨天离奇死在染色间，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染料，死状特别诡异而恐怖。

她身体半裸着，斜挂在装满染料的木桶里，一条雪白粉嫩的大腿耷拉下来，垂在木桶的外边，身上被布缠绕着，只露出半边酥胸。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宦娘的脸部表情居然是笑意盈盈，大红色的染料涂满了她的上半身。

跟着染布师傅学徒的张伦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虽然有十五六岁，但是骨瘦如柴的他看上去也就十岁的模样。

那天师傅喝的酩酊大醉，也不知道张伦是怎么把师傅弄回染布坊的。发现宦娘的惨状，张伦凄厉的惨叫连连，把左邻右舍的人都惊醒了，愣是这样，也没把师傅吵醒。

一直到府衙的官差来了，许师傅才从睡梦中醒来，闻听如此噩耗，这位样貌俊朗的男人，顿时哭的惨不忍睹。

　　作为嫌疑很大的师徒二人，被衙役带到公堂问审，染布坊被迫停业。验尸的仵作在宦娘身上没有找到一处伤口，也没有发现被人奸污的痕迹。

宦娘手指修长，仵作在她掌心里发现了一个坠儿。宦娘秀发散开，脖颈处也不见勒痕，仵作用长长的银针在宦娘嘴里，耳垂边，企图发现蛛丝马迹，但是没有中毒迹象。

凤贤酒馆的老板为染布的许师傅作证，还有酒馆里的客人也都说，一直到打烊才一起回的。

染布坊几个都没有人认识这坠儿，只有染布坊的老板记得。

那是宦娘琵琶上的坠儿，宦娘本是青楼歌女，流落街头，盛世美颜始终是有期限的。

老板见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谁知道她不出几个月就遭此横祸。

县老爷是个懂歧黄之术，且精通巫术的人，当天晚上，过了五更天，县老爷夜审。

染布坊的人，还有街坊四邻都三更半夜起来去衙门围观，因为此事太令人瞠目结舌，县老爷大概是范糊涂了。

　　因为被审问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一把琵琶，此琵琶曰：风卷残云琵琶。染布坊的许师傅看着县老爷一副道士打扮，哭笑不得。

徒弟张伦忍不住笑出声。被布坊老板瞪了一眼。琵琶静静地放在县衙公堂的地板上，几个官差睡眼惺忪的立在两边。

县老爷身着道士袍，手里拿着桃木剑，贴了一张符在琵琶上，琵琶好似动一动，张伦以为自己眼花了，继续瞪着县老爷作法。

一番神操作后，县老爷把一条鞭子交给官差，叫他抽打琵琶。官差们轮着抽打琵琶，张伦和在场的人都暗自发笑。

这琵琶毕竟是木头做的，不管是紫檀木，花梨木，还是红木，怎么经得起皮鞭抽打？

几个官差累的气喘吁吁，琵琶仍然完好无损，在场所有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琵琶发出“铮铮”作响，接着自己就弹奏起来。

“《霸王卸甲》”许师傅惊叫出声，他原本喜欢听琵琶演奏，宦娘刚刚来染布坊的时候弹过给他听，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对宦娘心生爱慕之情。

　　琵琶声响彻云霄，公堂上的人个个不寒而栗，只有县老爷不动声色的死盯着琵琶，口里念念有词。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琵琶几番激烈的响声，发出“噼啪”的断裂之音，弦断，琵琶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不落宫商太古音，无劳弦上发清声。高山流水有余意，除却子期谁解听。”县老爷长叹一声，只是对在场的人淡然一笑，挥袖而去。

许师傅从府衙把宦娘尸身收回，还有那碎裂的琵琶，合葬一处。只有徒弟张伦一个劲儿问师傅，宦娘是怎么死的？

而从那以后，每到月圆之夜，宦娘的墓地就会远远传来琵琶声，甚至有人在染房还会看见宦娘的倩影，仿佛还是她活着一样，只是声音飘渺、空洞，而许师傅总是在醉意朦胧的时候和宦娘一起共赴浪漫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