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的玫瑰花

妙玉芙蓉

作者：妙玉芙蓉

美篇号：512369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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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一位迟疑的访客，在天际徘徊，将夜的外衣褪成半透明的灰。我推开通往院子的木门，清冽的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往事的芬芳。

玫瑰园尚在黎明的薄纱里沉睡。那些玫瑰，红的似心头未干的血迹，白的如记忆中初雪的信笺，粉的若你离去时颊边最后的一抹羞赧——全都低垂着头，在晨雾中做着不愿醒来的梦。露珠悬在花瓣边缘，每一滴都囚着一个完整的世界，折射着前世今生的光。

篱笆外传来细碎声响。隔壁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小手悬在一朵半开的玫瑰上方，指尖微微颤抖。

"想摘一朵吗？"我轻声问道。

她吓了一跳，小手迅速收回身后："它太好看了......"

我俯下身，指给她看花瓣上的露珠："你知道吗？喜欢一朵花的人，会急着把它摘下来，带回家。但爱一朵花的人，会每天来看它，看它慢慢绽放。"

小女孩睁大眼睛："为什么不能既爱它，又把它摘下来呢？"

"因为摘下来的花，明天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了。"我轻轻触碰花瓣，露珠顺势滚落，"你看，它现在多快乐。如果把它插在花瓶里，它很快就会垂下头，再也不能在风中跳舞了。"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玫瑰："那我每天来看它，它认得我吗？"

"当然认得。所以它才把最香的香气送给你，把最美的样子展现给你。"

这让我想起你，想起那个被晨露浸湿的清晨。你立在玫瑰丛中，身影被晓光勾勒得如同一幅淡墨写意。你为我剪花时那般慎重，仿佛不是在剪一枝花，而是在完成某个古老的仪式。

"它会谢的。"我望着你手中的玫瑰，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所以才更要好好看着它。"你的回答如一滴墨落入清水，在我心里慢慢晕开。

如今我才明白，你说的不只是花。就像园中那株最老的玫瑰，它年年绽放，年年凋零，从不为谁更改花期。它的美不在于永恒，而在于每一次盛开都是全新的告别。那些飘落的花瓣，不是死亡，而是完成了与春天的一场约会。

阳光渐渐漫过墙头，玫瑰在光影交错中缓缓舒展。可我知道，这舒展何尝不是另一种束缚——盛放之时，凋零已然开始。有几片花瓣边缘已现出倦意，像是美人眼角初生的细纹，在明媚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远处，几朵开败的玫瑰正一片接一片地飘落，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跳最后一支舞。我拾起一片落在泥土上的花瓣，它在指间薄如蝉翼，脉络清晰如掌纹。这若有若无的重量，却承载了整个春天的记忆。

午后的斜阳为玫瑰镀上最后一层金箔。就在这光影流转的刹那，我突然想起那个同样金黄的午后。你坐在现在的我坐的位置，看着那时的我看着的玫瑰。你说，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昨天。那时我不懂，现在看着斜阳中渐渐失去光彩的花瓣，忽然明白：我们都在重复着别人的故事，就像明年的玫瑰会重复今年的花期。一只蝶停在我当年最爱的粉玫瑰上，它是否知道，这朵花曾在另一个午后，见证过另一段心事？

暮色四合时，园中浮起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往事在低语。我坐在石阶上，看最后一抹天光与玫瑰告别。花瓣在渐浓的夜色中渐渐模糊，但它们的芬芳却愈发清晰，仿佛在说：存在过，便是永恒。原来最美的感情，就像这暮色里的花香，看不见，摸不着，却弥漫在每一个呼吸之间，不执着于停留，也不抗拒消散。

日影渐斜，玫瑰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在青石板上写下无人能解的字句。我转身回屋，没有回头。那个小女孩明天还会来，带着她天真的执着；而我终于懂得，有些爱，注定要留在枝头，在绽放与飘落之间，完成生命的圆舞。

夜雾初起时，我听见最后一片花瓣落地的声音，轻得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再见。空气里还留着它的香气，就像你离去后，这园子里还留着你的影子。原来放手，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玫瑰谢了，却把种子留给了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