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天空掠过一道轰鸣,由远及近的震颤唤醒了耳膜。一群背着书包的孩子齐刷刷抬起头,小手指向天际,那架银白飞机正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像在湛蓝画布上划开的一道棉絮。恍惚间,记忆被这熟悉的场景拽回大山深处,那个藏着我整个童年的小山村,还有村上空偶尔飘过的“淌烟飞机”。</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村子卧在三山环抱的臂弯里,像被大自然温柔拥着的孩子。一条蜿蜒小路顺着深深的沟壑向外延伸,那是我们与外界唯一的牵连。路宽不过三四米,夏天干旱时,路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细土,踩上去簌簌作响。村里唯一的拖拉机驶过,便会扬起一条黄褐色的土龙,在阳光下翻滚着,久久不散,仿佛要把整个村庄的气息都带向远方。每逢雨天,土路就变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脚踩上去常常陷进半寸深的泥里,拔出时还带着“咕叽”的声响。</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那时的交通工具,最常见的便是架子车。木质的车架绑着两个厚重的轮子,拉粪、运麦子、载农具,样样离不开它。每次拉完粪,爸爸总是把我和弟弟放在车架后面压车,自己在前头弓着腰拉车,肩膀扛着车辕,顺着雨后的土路从山顶往家跑。车轮碾过坑洼,架子车歪歪扭扭地颠簸,我们紧紧抓着车沿,尖叫声和笑声顺着山谷飘远,惊起林间的雀鸟,也惊动了路边不知名的野花。</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家里还有一辆宝贝自行车,厚实的钢管车架格外结实,泛着暗沉沉的光。父母很少进城,即便去了,也鲜少带我们同行。每次他们出发后,我和弟弟便早早爬上门口的老杏树,蹲在粗壮的枝丫上张望。老杏树的叶子遮天蔽日,我们扒着枝叶,盯着小路尽头的拐角,盼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归来时,父亲的口袋里总会躺着一把香喷喷的瓜子,或是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瓜子嗑起来清脆作响,烤红薯的甜香裹着焦糊的外皮,暖乎乎地揣在怀里,那味道,是童年最温暖的底色,是我再也回不去的从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小伙伴们的童年,是在泥土里泡大的。掏鸟窝、打马蜂、追蝴蝶,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但只要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所有玩耍的兴致都会被瞬间取代。我们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仰起头,顺着声音望去。一架飞机从山的那头飞来,拖着长长的白色烟痕,像一条柔软的丝带飘在蓝天上。“看!淌烟飞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便在村庄上空回荡。我们指着飞机,跟着它移动的方向奔跑,直到它渐渐变小,消失在山的另一边,那条白色的烟痕也慢慢散开,融入云端。</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那时的我们,不懂什么是航线,也不知道飞机要飞向何方。只觉得那架会“淌烟”的机器格外神奇,它能越过连绵的群山,去往我们从未抵达的地方。我常常对着消散的烟痕发呆,心里满是好奇:飞机飞去的地方,是不是有比老杏树还高的楼房?是不是有比拖拉机跑得还快的汽车?是不是有吃不完的瓜子和烤红薯?那些关于山外世界的猜想,像一颗颗种子,埋在心底,随着烟痕的消散,悄悄生根发芽。</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如今,走出了小山村,见过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坐过了曾经只在梦里想象的飞机,却再也找不到当年仰望“淌烟飞机”时的雀跃与憧憬。城市里的飞机往来频繁,尾迹转瞬即逝,却再也不是记忆中那条绵长的“烟龙”。</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老杏树早已不在,架子车也不知踪迹,父母的眼角添了皱纹,我和弟弟也早已长大。但每当听到飞机的轰鸣,看到天际划过的白色尾迹,总会想起那个三山环抱的小村,想起老杏树枝丫上的等待,想起架子车上的颠簸与欢笑,想起和伙伴们追逐“淌烟飞机”的时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那道长长的烟痕,是童年最温柔的印记,藏着无忧无虑的岁月,也载着对远方最纯粹的向往。它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大山深处的村庄,一头连着我永远怀念的童年,无论走多远,都牵引着我,回望那片充满温暖与憧憬的土地。</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