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丰碑

卢少奇文集

<p class="ql-block">广安小平纪念园,林木葱茏,浓荫如织。旧居前一泓堰塘静卧,水光潋滟,曾映照少年邓小平浣洗的身影。时光流转,水波轻漾,仿佛仍浮着他稚气未脱的面庞。这塘水不只映过一张童颜,更悄然将一个生命的根脉与天地相连——一脉清流,润泽心田,也预示了他日后奔涌向远、泽被苍生的志向。</p> <p class="ql-block">那日清晨,薄雾如纱,轻笼四野。我伫立塘畔,看天光树影浮于水面,宛如一页被风掀动的旧信笺,写满无声的岁月与少年心事。这水沉默无言,却把一个村庄的晨昏、一段成长的足迹,尽数收藏。他蹲在塘边洗衣,指尖拨动涟漪,或许那时便已学会以静默回应世界。而这塘水,恰似大地递来的第一面镜子,映出一张清瘦的脸,也映出一种沉静如水的质地——那正是后来改变中国的精神底色。</p> <p class="ql-block">小平旧居屋后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环抱着一方静谧院落;前方远山含黛,江水如练,蜿蜒而去。渠江就在不远处流淌,水脉不息,仿佛与天下江河暗通心曲。这山这水,钟灵毓秀,岂非正是孕育伟人的灵壤?邓小平从这里启程,由渠江而重庆,赴法勤工俭学,踏上救国救民之路——一滴水的流向,竟与一个时代的命运同频共振,悄然汇入历史的洪流。</p> <p class="ql-block">我沿屋后小径缓步前行,树影斑驳,脚下落叶厚积,踩上去沙沙作响,如同大地在低语。这些老树,根深扎于故土,枝叶却执着伸向天空,一如当年少年的目光——脚踩乡土,心向远方。渠江静静流淌,不喧不哗,亦不回头。它不似大江奔腾,却自有坚韧之力,一程又一程,将山里的孩子送向世界,又把时代的回响带回故园。我忽然明白,“走出去”并非逃离,而是带着这片水土的魂,去回应更辽阔的天地。</p> <p class="ql-block">旧居坡下有井一口,四季涌泉不竭,清流汩汩,终年不断。这口井如大地之眼,静观岁月流转,也象征着这片热土生生不息的灵气。人杰地灵,非虚言也——正是这方水土的滋养,孕育出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伟人。井沿石面已被岁月磨得光滑,井绳刻下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如年轮,如命运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我俯身凝望,井水清冽,映出一角天空,也映出我自己的面容。那一刻,我仿佛成了无数寻访者之一,带着敬意,带着追问,也带着对“从哪里来”的本能探寻。这井水曾养活少年的身躯,也滋养了一个村庄的记忆。它不言不语,却以恒久的流淌昭示:真正的力量,往往源自最深的源头,如根脉深埋,静水流深。</p> <p class="ql-block">小平植物纪念园,实为一座绿色的丰碑。园中百树成林,名为“平植林”,根植沃土,汲水而生。树如人,体内奔流着如血般的水分;天上云气氤氲,亦由水汽升腾而成。这园,诞生于渠江之滨,以水为脉,串联起泥土、生命与天空。水,从一滴井泉,流向大地,汇入江海,通达世界——一如伟人思想,由乡野而至寰宇,润物无声,泽被苍生。</p> <p class="ql-block">我走进那片“平植林”,每棵树都像一个名字,一棵树对应一段岁月,一片绿对应一种传承。树不高,却挺拔向上,枝叶在风中轻摆,仿佛低语着不灭的精神。它们非名木奇珍,却因承载信念而显得不同。我伸手抚过树干,感受到一种温润的生命力——这土地上的水,曾流进少年的碗里,流进田间的沟渠,如今又化作树的血脉,向上生长。原来“绿色的丰碑”不是石头砌的,是活出来的,是年年抽新芽、岁岁添年轮的生命在默默立碑。</p> <p class="ql-block">邓小平曾深情言道:“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那一刻我忽然彻悟:广安的乡亲,全中国的人民,乃至世界各地前来瞻仰的访客,体内奔流的血液,何尝不是由这同一片大地的水所化?水与血相融,骨与肉相连,肉与水共生,精神与物质在水的脉络中交织难分。正因如此,伟人爱人民,人民敬伟人,敬其故里,敬其风骨,敬其以一生践行的赤子之心。</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旧居前的石凳上,听一位老人哼起家乡小调,声音轻缓,却如井水沁心。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所谓“人民”,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这井水、这渠江、这稻田里弯腰的身影,是清晨挑水的扁担声,是饭桌上一碗米汤的温度。邓小平说他是“人民的儿子”,不是修辞,是事实——他从这里出发,却从未真正离开。他的思想如水,不居高临下,而是渗入大地,润泽万物,让干涸的地方重新长出希望。</p> <p class="ql-block">伟人的家乡,山明水秀,气象万千,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中华大地之上,也铭刻在世界人民的心中。这方水土,因一人而名扬四海,因一种精神而永恒不朽。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仰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不仅为瞻仰伟人的丰功伟绩,更为感受那份深沉的人格魅力与家国情怀——水脉绵延,精神不灭,一如那渠江之水,奔流不息,通向永恒。</p> <p class="ql-block">离开时,夕阳斜照渠江,水面泛起金光,宛如一条流动的路,通向远方。我回望那片绿意葱茏的园子,风穿林梢,簌簌作响,像是低语,又像是承诺。这地方没有高耸的纪念碑,却处处是碑——井是碑,树是碑,塘是碑,江也是碑。它们不刻名字,只用生长、流淌、存在,诉说一个关于根与远方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绿色的丰碑,原来不在别处,就在这水土相依的静默里,在每一滴水奔向江海的路上。它不喧哗,不张扬,却以生命的方式,年复一年,默默矗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