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记忆:洗衣服

吴蓉辉

<p class="ql-block">洗衣服这件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有原汁原味的乐趣了。我们只需要把褪下来的衣物扔进洗衣机里,通上电,按一下开关,就几乎再也不用去关心它后面的事情了。科技的先进让我们更省力,却也让我们距离“动手”越来越远。</p> <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课堂上老师教我们洗衣服的步骤。我们女生几个还在学校的小水沟边洗手帕呢。</p> <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家住在宿舍楼里,家家户户洗衣服都完全靠手工操作。家家户户门口有个大大圆圆的洗衣盆和方方长长的搓衣板。搓衣板上整齐排列着90度的齿轮式的槽,上方还留有一个凹下去的方形坑,用来放肥皂。<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时搓衣板原来都是木质的,后来当塑料制品普及开来,搓衣板也有塑料的了。</span>洗衣服时,先将脏衣物浸泡一会儿,再将衣物铺在搓衣板上,双手上下搓动,同时配合板刷刷刷,于是藏在衣物中的污垢就会随着水被“挤”出来。</p> <p class="ql-block">关于搓衣板,大人们喜欢开玩笑:“小心回家得跪搓衣板哈!”这是笑谈回家受罚常用的句子。搓衣板凸凹不平,膝盖跪上去绝对受不了。</p> <p class="ql-block">不过,由于那时洞头自来水厂是“扁担水厂”,经常不能正常供水,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得去水井边洗衣服。去井边洗衣服,那简直是个大工程。大人腰间靠着个大盆,盆里装着脏衣物,衣物上放着板刷、肥皂、搓衣板等物品,手里提个打水桶,我则跟在一旁,手里拿张小板凳前往。</p> <p class="ql-block">井边十分热闹。附近的人家各自端着满满一盆衣物,陆陆续续聚拢来。大伙并不急于开工,总是先就着清澈的井水,互相聊着家长里短。于是,洗衣服成了媒介,水井成了大伙信息与情感交汇的“码头”。那些话语,如同投入井中的石子,在女人们中间荡开一圈圈或理解的或感慨的涟漪。那井水涤荡的是衣物,也是人与人之间毫无隔阂的温情。</p> <p class="ql-block">后来读师范时,我们常常三五个同学约起来一起跑到校外的梨园洗衣服。在小溪边,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至于洗衣服就是次要的事了,爱洗不洗,往水里一扔,压块石头不让水冲走,等玩够了再从水里一捞,开始正儿八经洗衣服。</p> <p class="ql-block">小溪边没有搓衣板,就找块大石板当洗衣板,然后把衣服放在石板上用双手使劲揉搓,或者抹上那时最常见的黄色的“臭肥皂”。那股质朴又强烈的气味,与溪水的清甜、青苔的土腥混杂在一起,构成溪边独一无二的气息。有时不知从哪借来一只棒槌,便像模像样地有节奏地捶打衣物。“啪—啪—啪—”那声音厚实而饱满,带着水分的回响将所有辛劳与尘垢都震荡出来,随流水漂去。这过程似乎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90年代初,还是学生的我用勤工俭学的钱为家里买了一台洗衣机。每次洗衣服,都把洗衣机推到阳台上用,那不是显摆,而是为了更顺畅地排水。洗衣机一工作,就轰隆隆作响,引来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p> <p class="ql-block">后来,家家户户用上洗衣机,井边渐渐沉寂,搓衣板慢慢淡出视线,青石板上的棒槌声也成了绝响。起初我们为摆脱繁重劳作而欣喜,久而久之,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p> <p class="ql-block">如今,洗衣机越来越智能化,不断解放人们的双手。它已能精准掌控水温、时长甚至力度,我却时常在它安静的运转中,想起井边的棒槌声。那“啪—啪—啪—”的节奏,曾是一个时代的呼吸——缓慢、费力,却将人与人紧密编织在一起。后来,我们获得了清洁的效率,却永远失去了那份在集体劳作中获得的粗糙而坚实的温暖。</p><p class="ql-block">科技进步的脚步从不停歇,只是那一声声棒槌声,敲响的何止是衣物的污垢,更是生活的原初节拍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