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颐和园·步步落满金

阿玲

　　十月下旬的风刚掠过西山，我便揣着相机踏进了颐和园的北如意门。这扇偏居北侧的园门，像被秋光藏起的密径，一脚踏入，便与尘世的喧嚣隔了千重树影。晨雾还未散尽，沾在朱红门扉的铜环上，泛着温润的光，门内的石阶已被落叶铺就一层浅金，踩上去簌簌作响，像是秋的私语。

　　踩着满径的银杏碎金走进颐和园时，风里已经裹着昆明湖的水汽，混着远处佛香阁的琉璃光，把整颗心都揉得软了——这秋，果然如我期许般，浓得化不开了。

　　沿阶而下，界湖桥的身影在薄雾中渐显。这座横跨后湖与苏州河的石桥，桥身爬满的藤蔓早已褪去浓绿，被霜露染成深浅不一的赭红，如同大自然用朱砂笔细细勾勒的纹路。

　　桥栏的汉白玉经百年风雨，已泛着温润的米黄，与桥畔的银杏相映成趣——银杏的黄叶如碎金般缀满枝头，风一吹，便有几片悠悠飘落，有的贴在桥栏上，有的坠入桥下的碧水，惊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湖水清冽，倒映着桥身、树影与天光，秋阳穿透晨雾洒在水面，波光粼粼间，分不清是水在流，还是叶在舞。

　　过了界湖桥，豳风桥便在不远处的林荫深处。这座以《诗经》命名的石桥，更添了几分古朴雅致。桥两侧的垂柳早已褪去盛夏的葱茏，枝条上残留的几片柳叶，带着深秋独有的焦糖色，在风中轻轻摇曳。

　　桥畔的枫树正是最绚烂的时候，红得似火，艳得醉人，细碎的枫叶铺满桥面，走上去软软糯糯，仿佛踏着一片燃烧的云霞。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动，光影也跟着跳跃，像是撒了一地流动的碎金。

　　从豳风桥往南又往东，便踏入了后溪湖的秘境。后湖的秋，是内敛而深邃的。两岸的松柏依旧苍翠，却被身旁的黄栌、火炬树衬得愈发沉静。黄栌的红是深沉的绛红，火炬树的红是热烈的火红，与岸边的芦苇荡相映成趣。

　　芦苇秆已泛着浅黄，顶端的芦花如霜似雪，风一吹，便如雪絮般漫天飞舞，落在肩头，轻得像一声叹息。湖水静得像一面镜子，将两岸的秋景完整地复刻在水中，红、黄、绿、白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道浅浅的水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层层叠叠的树影在水中荡漾。

刚踏过那座暖木色的桥，后湖的秋意就漫了过来——桥身把阳光滤成碎金，落进水里晃成一河的光斑，连风里都裹着树叶干燥的香气。

　　后湖的水面像被揉碎的蓝绸，风掠过的时候，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岸边的黄花垂着细枝，把影子轻晃进水里，忽然就有几抹鲜亮的色块从波纹里滑过——是鸳鸯，公鸟披着那身像被打翻了颜料盘的羽衣，红喙在蓝水里点出细碎的光，母鸟的褐羽则和水色融成温柔的软边，它们不紧不慢地划着水，把这一湖的安静都搅成了会呼吸的暖。

沿岸边的石堆往下走，有人戴着浅帽坐在水边，身后的枫枝垂着满簇的黄，把她的影子也染成了透亮的暖调，湖水在脚边轻轻晃，像在接住她投下的安静。

　　再往前，画舫正拨开一河的树影，明黄的顶篷在墨绿的水色里跳着，船尾的涟漪把两岸的秋光揉成晃荡的彩绸，连远处的亭台都跟着在水里轻轻晃。

　　绕过几枝悬垂的枫叶，就能看见一排画舫泊在岸边，檐角的红和篷顶的黄，都浸在树影里发着软光，岸边的老柳还垂着半青的丝绦，和满树的金红凑成一帧不慌不忙的秋。

　　顺着后湖的小路，一路向东，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仿佛被秋光牵引着，踏入了谐趣园的怀抱。

　　谐趣园的秋，是精致而灵动的。园内的亭台楼阁被秋树环绕，屋檐下的彩绘在秋阳的映照下愈发鲜亮。阳光穿过叶片，把细碎的暖光筛在古亭的灰瓦和朱红的立柱上，像给老建筑披了层毛茸茸的金边。风掠过枝头时，满树的叶子便跟着晃，把亭子里的人影也晃得温柔起来。

　　金黄的叶串成细碎的光，落在古亭的灰瓦与朱红窗棂上，像把秋阳缝进了旧时光里。

　　三次探访，每次都有不同的景致，却同样被颐和园的秋深深打动。这里的秋，没有刻意的雕琢，却有着最自然的绚烂；没有喧嚣的热闹，却有着最沉静的韵味。

　　从北如意门到谐趣园，一路的秋光，一路的诗意，都被我定格在相机里，也刻在了心底。这深秋的颐和园，如同一坛陈酿的酒，越品越浓，越品越香，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摄影/阿玲

美篇号/441031

拍摄地点/颐和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