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相轻”之桎梏,立“相重”之新风:论文化生态中的人才观与建设之道

丽水青读斋文化传媒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破“相轻”之桎梏,立“相重”之新风:论文化生态中的人才观与建设之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作者:陈吾军</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摘 要</p><p class="ql-block">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曹丕于《典论·论文》中一语道破千年文坛之积弊。此现象不仅指文人间的相互轻视与贬损,更深层次地揭示了知识分子群体中普遍存在的门户之见、意气之争与认同焦虑。本文旨在深入剖析“文人相轻”现象的深层危害,论证其对个体、群体乃至整个文化发展的巨大破坏力。核心论点为:对他人的不敬与不认可,实则是对自身格局与发展潜力的最大戕害。为破除这一桎梏,文化领域必须实现三大转向:在态度上,从封闭排异转向虚怀纳谏,珍视他人的指正意见;在评价标准上,从“情”先“才”后转向“才为先,情为后”,建立以德才为本的客观体系;在发展战略上,从内耗消耗转向薪火相传,着力发掘、培养兼具正能量、才情、情怀与担当的青年力量。最终,构建一个以互相尊重为基础,以才德为准绳,以发展为导向的健康文化生态,是推动文化繁荣与创新的根本途径。</p><p class="ql-block"><b>关键词: 文人相轻;文化生态;人才观;虚心纳谏;因材施用;青年培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引言</p><p class="ql-block"> 中国文化星河璀璨,绵延数千年,其生命力源于一代代文人学士的创造与传承。然而,在这条辉煌的星河之畔,始终伴随着一片名为“文人相轻”的阴影。它并非简单的个人恩怨或口舌之争,而是深植于特定社会结构与心理机制中的文化顽疾。从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中已见学派攻讦之端倪,至魏晋时期的门第清谈更显人物品藻之苛酷,乃至明清党争与文人结社中的党同伐异,此风可谓源远流长。</p><p class="ql-block"> 在当代社会,尽管“文人”的范畴已从传统士大夫扩展至整个知识界、文化界与艺术界,“相轻”的现象却并未消弭,反而在以学术圈、文艺圈、网络舆论场等为代表的现代“文化场域”中,呈现出新的形态。学术上的门户之见、创作上的风格鄙夷、资源争夺中的互相倾轧、网络上的“口水战”与“拉踩”文化,皆是“文人相轻”在当下的变体。其危害远不止于制造人际关系的紧张,更在于它侵蚀着文化创新的土壤,阻碍着优秀人才的涌现,最终迟滞整个民族文化的健康发展。</p><p class="ql-block"> 因此,重新审视“文人相轻”这一古老命题,揭示其巨大的隐性成本,并探寻一条从“相轻”到“相重”的转型之路,具有至关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认为,纠正这一风气的核心,在于深刻认识到“对他人不敬与不认可,是对自己最大的损失”,并由此生发出一系列关于人才评价、使用与培养的根本性变革。</p><p class="ql-block"><b>一、 “相轻”之害:无形之墙与巨大损耗</b></p><p class="ql-block"> “文人相轻”绝非无害的“雅癖”,其危害性如同慢性毒药,在无形中构建起阻碍交流的高墙,造成个体与集体的双重巨大损耗。</p><p class="ql-block"><b>(一)对个体:格局的萎缩与认知的闭环</b></p><p class="ql-block"> 首先,于轻视者自身而言,“相轻”心态是其个人格局与精神成长的最大障碍。当一个文人习惯于通过贬低他人来获取优越感时,他便陷入了自我构建的精神牢笼。</p><p class="ql-block">1. 阻碍自我精进: 一个真正强大的内心,源于不断的自省与学习。而“相轻”者将目光投向他人的“不足”,以此掩饰自身的焦虑与不足,从而失去了深刻自我批判的动力。孔子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相轻”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是“见贤则讥之,见不贤则嘲之”,其结果必然是固步自封,停滞不前。拒绝接受他人指正,等于关闭了自我完善最重要的一扇窗,这无疑是个人发展道路上最致命的损失。</p><p class="ql-block">2. 导致认知狭隘: “相轻”往往源于对自身知识体系与审美标准的过度自信,并将其绝对化。对于不同于己的学派、风格、观点,第一反应不是好奇与探究,而是排斥与否定。这无疑会画地为牢,使自己的认知结构趋于僵化,无法吸收异质性的思想养分。在知识大融合的今天,这种“专业傲慢”尤为有害,它使得跨学科、跨领域的创新合作变得困难重重。</p><p class="ql-block"><b>(二)对群体:内耗的漩涡与创新的窒息</b></p><p class="ql-block"> 当“相轻”成为一种群体风气,其危害将呈指数级放大,整个文化共同体将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p><p class="ql-block">1. 制造分裂与内耗: “相轻”的直接后果是圈子的固化与对立。“学院派”与“江湖派”、“传统派”与“先锋派”、“京派”与“海派”……种种标签的背后,常常隐藏着相互的不屑与攻讦。大量的精力与智慧被消耗在无谓的意气之争、门户之见和资源争夺上,而非用于共同的学术推进或艺术创造。这种“内部斗争”极大地削弱了文化群体的整体战斗力。</p><p class="ql-block">2. 抑制创新活力: 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创新,而创新往往诞生于思想的自由碰撞与交流。一个充满“相轻”氛围的环境,是一个高风险的环境。任何新生的、不成熟的、离经叛道的想法,在萌芽之初就可能被嘲笑和打压。这使得有潜力的年轻人不敢轻易表达观点,探索者畏于尝试新路径,最终导致整个文化场域变得保守、沉闷,失去活力与前瞻性。如春秋战国若无“百家争鸣”之包容,何来思想之磅礴?</p><p class="ql-block"><b>(三)对文化生态:人才的埋没与风气的败坏</b></p><p class="ql-block">从更宏观的层面看,“文人相轻”严重破坏了健康的文学生态,直接导致人才的埋没与社会风气的败坏。</p><p class="ql-block">1. 挤压与埋没人才: 在“相轻”的规则下,人才的评价标准常常失准。是否“与我同派”、是否“会来事”、关系亲疏、个人好恶等非能力因素,可能凌驾于真才实学之上。许多有才华但不善交际、不喜逢迎者,可能被边缘化甚至被刻意打压。唐代韩愈在《原毁》中早已痛陈“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的怪象,其根源便是“怠与忌”,即自身的懈怠与对他人的嫉妒,这正是“相轻”的核心心理动因。</p><p class="ql-block">2. 败坏社会风气: 文人群体作为社会的“良心”与风尚的引领者,其内部的相互倾轧、诋毁中伤,会通过舆论放大,严重损害知识分子群体的整体形象,助长社会上的虚浮、刻薄之风。当公众看到本应追求真善美的文化人之间充斥着“互损”与“互撕”,其对文化的敬畏之心、对真理的追求之志也会随之动摇。</p><p class="ql-block"> 综上所述,“文人相轻”是一剂毒害个体、瓦解群体、败坏生态的毒药。任何置身其中并推波助澜者,无论暂时看似获利,长远来看都是这场“负和游戏”的输家。</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二、 破局之道:三大核心原则的构建</b></p><p class="ql-block"> 要根除“文人相轻”的积弊,必须从观念与制度层面进行系统性重构,确立以下三大核心原则。</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一)虚怀若谷:以“他者”为镜,接受指正</b></p><p class="ql-block"> 克服“相轻”的第一步,是培养谦逊开放的胸襟,将他人的批评与指正视为宝贵的财富。</p><p class="ql-block">1. 认知的重构:从“威胁”到“馈赠”。 必须从根本上认识到,他人的优秀不是对自身价值的否定,他人的批评更不是恶意的攻击(除恶意诽谤外),而是一面照亮自身盲区的明镜。唐代名臣魏徵以直谏著称,而唐太宗李世民虽时有愠怒,却终能纳谏如流,成就“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千古美谈,亦开创了贞观盛世。在文化领域,真正的强者,如鲁迅、胡适等,无不善于从论敌的批评中汲取有益成分,修正和完善自己的思想。</p><p class="ql-block">2. 建立有效的批评与反馈机制。 在学术机构、文艺团体内部,应营造健康的批评文化。这包括建立匿名评审、同行评议等制度化渠道,也鼓励在研讨会、读书会等场合进行坦诚、建设性的学术交流。批评者应对事不对人,秉持公心;被批评者应闻过则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唯有如此,知识才能在与“他者”的对话中不断增殖与深化。</p><p class="ql-block"><b>(二)唯才是举:才为先,情为后,因材施用</b></p><p class="ql-block"> 破除“相轻”的关键,在于建立一套客观、公正的人才评价与使用体系,核心是处理好“才”与“情”的关系。</p><p class="ql-block">1. “才为先,情为后”的准绳。 这里的“才”,是综合性的,包括学术造诣、艺术才华、专业技能与创新思维。这里的“情”,则指私人感情、亲疏关系、个人好恶。在人才选拔、项目评审、资源分配等关键环节,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才”是首要的、决定性的标准,而“情”只能是次要的、辅助性的参考。若因一己之“情”而压制贤才、重用庸才,不仅是机构单位的损失,更是对文化事业的犯罪。曹操颁布《求贤令》,明确提出“唯才是举”,哪怕是不仁不孝之徒,只要有“治国用兵之术”便可任用,此等魄力与见识,值得深思。</p><p class="ql-block">2. “因材施用”的智慧。 识别人才之后,更重要的是将其放置在最适合的位置上,实现人才效能的最大化。《论语》中孔子针对弟子同一问题给予不同回答,便是“因材施教”的典范。推及用人,便是“因材施用”。一个长于思辨的学者,未必善于行政管理;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未必精于市场运营。管理者必须具备识人之明与用人之智,根据每个人的特长、禀赋与志向,将其安置在最能发挥其光的岗位上,形成“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良好局面。这不仅能最大化贡献,也能从根本上减少因“位置错配”而导致的不满与相互轻视。</p><p class="ql-block"><b>(三)薪火相传:培养年轻力量,涵养文化生态</b></p><p class="ql-block"> 文化建设是长远之计,其根本在于源源不断地培养后继之人。一个健康的生态,必然是前浪引领后浪、后浪推动前浪的良性循环。</p><p class="ql-block">1. 发现与提携“四有”新人。 我们应当着力发掘和培养那些具备“正能量、有才情、有情怀、有担当”的年轻力量。</p><p class="ql-block"> 正能量是底色,意味着积极、健康、向上的价值观,而非怨天尤人、戾气深重。</p><p class="ql-block"> 有才情是基础,是从事文化创造的核心资本。</p><p class="ql-block"> 有情怀是动力,是对国家、民族、文化以及自身事业的深厚感情与责任感。</p><p class="ql-block"> 有担当是品格,是肯做事、能吃苦、愿负责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前辈大家应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主动为其铺路搭桥,提供平台与机会。</p><p class="ql-block">2. 构建传承体系。 通过导师制、工作坊、重点项目扶持、青年基金等方式,建立制度化的传承机制。前辈的职责不是制造自己的“复制品”,而是鼓励年轻人超越自己。当一代代文化人将培养后来者视为己任,而非威胁时,“相轻”的土壤便自然流失,“相重”之风便会盛行。</p><p class="ql-block"><b>三、 根本意义:互相尊重与多元共生</b></p><p class="ql-block">上述三大原则的实践,最终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基石:互相尊重。而真正的尊重,意味着超越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走向多元共生。</p><p class="ql-block"><b>(一)互相尊重是文明的底线</b></p><p class="ql-block"> 尊重,是人与人交往的基本准则,更是文化人应有的修养。它意味着承认并敬畏每个个体生命的独特性与创造性价值。无论对方的成就高低、风格为何、观点异同,都应保持人格上的平等尊重。批评可以尖锐,但不可以人身攻击;论战可以激烈,但不可以侮辱人格。如战国时期的稷下学宫,各家学派虽观点迥异,却能“不治而议论”,平等辩论,共处一堂,成就了思想史上的奇观。这便是建立在互相尊重基础上的高级学术共同体。</p><p class="ql-block"><b>(二)摒弃“抬高一方,贬低一方”的思维定势</b></p><p class="ql-block"> “文人相轻”常表现为通过贬低甲来抬高乙,或通过鼓吹某一流派来否定其他所有流派。这种“零和博弈”的思维是极其有害的。文化的繁荣正在于其多样性。李白之豪放与杜甫之沉郁,宋词之婉约与豪放,西洋画之写实与中国画之写意,本无高下之分,只有风格之异。一个健康的文化生态,应该如同一个繁茂的生态系统,既有参天大树,也有茵茵小草,彼此依存,共同构成美丽的风景。我们需要的是文学艺术上的“百花齐放”,学术思想上的“百家争鸣”,而非“一枝独秀”下的万马齐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结论</p><p class="ql-block"> “文人相轻”这一千年痼疾,其危害深重,损人而不利己,毁业而误国。它筑起认知的高墙,熄灭了创新的火花,埋没了无数英才。我们必须以深刻的反思与坚定的行动,来破除此桎梏。</p><p class="ql-block"> 出路在于转向:从狭隘走向开阔,从自恋走向包容,从内耗走向共建。虚心接受指正,是个人成长的加速器;坚持才为先、情为后,因材施用,是组织兴旺的圭臬;大力培养有正能量、有才情、有情怀、有担当的年轻力量,是文化永续发展的根本。</p><p class="ql-block"> 最终,我们所要构建的,是一个以互相尊重为底色,以多元共生为图景的健康文化生态。在这个生态中,每一位文化工作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光热,既自信于自身的价值,也欣赏他人的精彩。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告别“相轻”的历史阴影,共同迎来一个“文人相重”、大师辈出、文化繁荣的新时代。这不仅是对历史的回答,更是对未来的责任。</p><p class="ql-block">参考文献</p><p class="ql-block">[1] (魏)曹丕. 典论·论文[M].</p><p class="ql-block">[2](唐)韩愈. 原毁[M].</p><p class="ql-block">[3]论语[M].</p><p class="ql-block">[4](法)皮埃尔·布迪厄. 艺术的法则:文学场的生成与结构[M]. 刘晖,译.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1.</p><p class="ql-block">[5]费孝通. 文化与文化自觉[M]. 北京: 群言出版社, 2010.</p><p class="ql-block">[6]余英时. 士与中国文化[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3.</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7月3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