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寒衣节来得格外早,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尖上,我就已经走在了去往山脚的小路上。紫花零星开在路旁,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盒,把一缕淡紫揉进了青绿的底色里。它们不声不响地开着,柔软的花瓣微微低垂,仿佛也在低头思念着什么人。</p> <p class="ql-block">我总记得小时候,奶奶会在这一天早早煮好一碗红豆饭,说是“送寒衣,暖亡魂”。念叨:“天冷了,得让亲人穿得暖些。”那时我不懂,只觉得那碗饭红得像火,而眼前的紫花,也像极了记忆里那抹不肯褪色的温柔。</p> <p class="ql-block">风轻轻一吹,花瓣就颤了颤,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呼唤。我蹲下身,看那深色的花心,忽然觉得它像极了一封未曾寄出的信——没有字,却写满了惦记。我们烧去的纸衣,是否也能这般轻轻抵达?在另一个世界的风里,会不会也有人低头拾起,轻声说一句:“收到了。”</p> <p class="ql-block">路越走越窄,花却越来越多。一朵挨着一朵,不争不抢,安静地开在枯草与新绿之间。我忽然明白,有些思念不必喧哗,就像这寒衣节这天,没有锣鼓,没有喧闹,只有一缕烟、一梱纸,一把香、一束花,灬便足以让生死两界悄然相望。</p> <p class="ql-block">远处山色朦胧,阳光明媚。我站在坟前,点燃纸衣,火光跳跃,映着未落的露水。那些花草就在碑旁微微颤动,像是回应着火光的温度。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火苗吞没纸衣、纸钱,仿佛看见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正随着青烟缓缓升起。</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总觉得鬼神可畏,长大后才懂,最怕的不是亡者,而是遗忘。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就从未真正离开。就像这年年自开自落的花草,无人播种,却岁岁如期而至,像是某种沉默的守约。</p> <p class="ql-block">下山时,我随手拍了一些花草,存在手机里。或许明年今日,又有新的花草出现在这里,但我知道,总有一朵花会在同样的时节,为同样的思念而开。我们烧去的衣,寄去的信,都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理由——去记住,去回望,去继续爱。</p> <p class="ql-block">风吹过来,看着纸衣的一角已被吹卷在地。我弯腰轻轻抚平,放回原处。或许,他们真的来了,只是我们看不见。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年复一年,在寒衣节这天,把思念折成一件衣裳,寄往风里。</p> <p class="ql-block">山坡上的草又长高了,在晨光中轻轻摇曳。我蹲下身,拔去几根杂草,忽然发现,就在纸衣卷曲的地方,竟冒出了一簇簇绿草。我怔了怔,随即笑了——原来思念,真的会生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