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义江畔的晨光絮语

聪爸

天未大亮时，我已站在梅园的青石台阶上。昨夜残雨在石缝里凝成细小的水洼，倒映着东边天际渐次亮起的鱼肚白。梅枝上的露珠正顺着暗香浮动的花萼滚落，在晨风里碎成满地银屑。沿着赭红色塑胶步道往南走，武义江的呼吸声渐渐清晰。江水裹着昨夜星辰的碎屑奔涌向前，在晨光里泛起粼粼金鳞。对岸的芦苇丛还笼着薄纱似的雾气，忽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破的涟漪荡开去，惊醒了沉睡的波光。

站在丹溪大桥上，整片江面铺在我们面前。晨光像打翻的蜜罐，将琥珀色的甜意倾泻在江水上。早起浣衣的妇人蹲在青石埠头，棒槌起落间溅起的水珠，在半空里折射出七色光晕。她们银铃般的笑声撞碎在江面，惊得几尾红鲤跃出水面，甩尾时溅起的水花，竟比梅园里的落英还要绚烂。江畔的垂柳早已梳洗罢，千万条青丝垂落水面，正与自己的倒影玩着捉迷藏。有晨练的老人提着铜壶浇灌沿岸的杜鹃，水流顺着陶罐流淌的弧线，在晨光里织就一张流动的网，网住了掠过水面的蜻蜓，网住了时光在此刻凝结的琥珀。

远处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它们振翅时抖落的露珠，在半空里划出晶莹的抛物线，恰似天女遗落的珠串。江风忽然转了方向，带来梅园深处的暗香。这香气与湿润的水汽纠缠着，在晨光里发酵成醉人的酒酿。对岸传来隐约的越剧唱腔，吴侬软语裹着水韵，在江面上飘成袅袅的烟。几个垂钓人静坐如禅，浮子在光影交错的水面沉浮，像极了人生里那些捉摸不定的际遇。

当阳光彻底驱散最后一缕暮色，武义江便彻底苏醒了。江水把昨夜的星辰、今晨的梅香，连同岸边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都酿成了流动的诗行。我收起相机时，衣襟上已沾满梅香与水汽，发梢还挂着片不肯离去的落叶，像大自然赐予的勋章。而镜头里定格的，是整个江南被晨光浸透的魂魄。那魂魄里藏着垂柳的窈窕、江水的温柔，更藏着人间烟火最生动的模样。我收起相机时，发现镜头上凝着颗露珠，倒映着整个被晨光浸透的江南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