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聚焦:康志阳先生“日”文化研究之一里的烟火与庄严(萍庭鹤)

湖南作家萍庭鹤

<p class="ql-block">字缝里的日色:康志阳《“日”典文大聚辞典》的烟火与庄严</p><p class="ql-block"> 文/萍庭鹤</p><p class="ql-block">翻这本《“日”典文大聚辞典》,像蹲在旧书摊翻一沓浸了时光的信笺——每个关于“日”的称呼,都裹着烟火气,也藏着古人把寻常日子过成诗的执拗。它不是冷冰冰的词条堆砌,是把“日”从天上拽下来,按进三餐四季、烟火人间里,让每个称呼都沾着汗味、墨香,甚至是晒透衣衫的暑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从“实”到“异名”:日是日子,也是活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开篇解“日”为“实也,大易之精不亏”,先落了个“实在”的根脚。古人不把日当遥不可及的星,先认它是“过日子”的“日”——是《诗经》里“杲杲出日”的晨炊,是曹操笔下“日既西倾,车殆马烦”的归程,是谢朓诗里“内斋流雨坐答吕法曹”的闲窗。它不是符号,是“日出而作”里的那缕光,是“日往月来”里的一段岁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实在”里,又长出千奇百怪的异名,像老院子里的花,各有各的开法。称“日君”“日母”,是把日当家里的长辈——管着晨昏,护着烟火;叫“日灵”“日晶”,是抬眼望日时的晃眼,把那团光揉成了“晶”的透亮;到了蜀地人称“日波”,又多了层亲昵——像喊村口的老人“张波”“李波”,把天上的日,喊成了自家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有意思的是“日魂”。苏轼写“欲收月魄餐日魂”,把日熬成了能“餐”的魂——那是晒透了的麦香,是晒红了的枣子,是晒得人脊梁发烫的暑气,都成了日的魂,咽进肚子里,就成了日子的底气。还有“日头”,是庄稼汉擦着汗喊的“日头毒了”,是《水浒传》里潘金莲骂的“混沌浊物,日头在半天里”——粗粝,却热辣辣地贴在生活上,比“太阳”更像嘴边的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日色里的烟火:每个称呼都是一段生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本辞典最动人的,是把“日”腌进了烟火里。“日色”不是颜色,是“时日色迟暮,取山前途途渐及”的归心,是《红楼梦》里“日色已高”的慵懒,是“不要叫日色晒了老爷”的细碎——像主妇撩开帘子喊“日头晒到屁股了”,带着嗔怪的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丽日”是另一番滋味。周邦彦写“丽日明金屋”,是春阳晒透了朱漆;《西游记》里“丽日晴和”,是取经路上难得的好天;到了“晴日”,又是“晴日烘山翠满空”的朗润——同一个日,落在朱门是“明金屋”,落在山野是“烘山翠”,落在行路人眼里,是“晴日”里能多赶几里路的踏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更泼辣的是“火轮”“火伞”。王毂写“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把日写成了烧红的铁轮;《金瓶梅》里“一轮火伞当空”,是暑气裹着汗味的燥——这哪里是写日?是写锄禾时晒裂的土,是挑担时湿透的衫,是市井里“赤鸟当午”时卖冰人的吆喝。连“一轮红日”都分了境遇:文天祥写“红日高十丈,方辨山川”,是兵败后的苍茫;《上海的早晨》里“一轮红日吊在西边”,是都市黄昏的倦——日还是那个日,落在不同的日子里,就有了不同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异名里的庄严:把寻常过成敬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烟火之外,这本辞典也藏着古人对“日”的敬畏。称“日为天阳”,是《法苑珠林》里“日为天阳,火为地阳”的郑重;叫“阳宗”,是《礼记》里“日为阳宗,月为阴宗”的祭祀;连“朱炎”“朱火”,都带着“开阳则朱炎抢,启金光则清风臻”的庄严——日不只是晒暖炕头的光,是“大易之精”,是“阳德之母”,是撑起岁月的骨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种敬畏,又和生活缠在一起。“日晷”不是仪器,是“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里的“日既夕”——是宴饮的节制,是“日入而息”的规矩。“日母”也不是虚称,是枚乘《七发》里“归神日母”的安心——像累了一天,靠在母亲膝头的踏实,日是天的母亲,也是人间的依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辞典的温度:是“日”,也是“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读这本辞典,最难得的是它的“不隔”——没有术语的高墙,每个异名都是伸手可触的日子。比如“阳婆婆”,是陕西人喊的“阳婆婆出来哟照山坳”,带着民歌的调儿,比“太阳”软和;“日头”是《水浒传》里的粗话,是庄稼汉的吆喝,比“日轮”鲜活;“火伞”是暑天的燥,“丽日”是春日的暖,“杲日”是晨炊的光——每个称呼,都是一段生活的切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它也藏着古人的“痴”:为一个“日”,攒下这么多称呼,不是炫技,是把日子过细了——晨光叫“杲日”,暑日叫“火轮”,春日叫“丽日”,黄昏叫“日色”,连骂人的时候,都有“日头”这个词顶着烟火气。就像老辈人给孩子取小名,“狗蛋”“丫头”,不是不庄重,是把最亲的人,喊得最贴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合上书页,像刚晒了一场老太阳——那些“日君”“日母”“阳婆婆”“日头”,都不是纸上的字,是晒透了的被子,是锄禾时的汗,是檐下晒红的枣子,是黄昏时喊归的炊烟。这本辞典哪里是释“日”?是把“日子”拆开了,摊在阳光下,让每个字都沾着生活的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尾声:日是常,也是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古人说“日用而不知”,可这本辞典偏要把“日用”的“日”,嚼出百般滋味。它让我们看见:寻常日子里,藏着最生动的诗——把日叫“阳婆婆”是诗,叫“火轮”是诗,叫“日头”也是诗,因为那是活着的温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像此刻抬眼望日,它不再是天上的星,是《诗经》里的“杲杲”,是苏轼笔下的“日魂”,是陕西民歌里的“阳婆婆”,是你我嘴边喊的“日头毒了”——它是日子,是活法,是把寻常过成庄严,把烟火过成诗的,那缕永远晒在人间的光。</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