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姑—老刘

北路居士

<p class="ql-block">父亲的同胞妹妹,老人们称她为老刘。我叫她老姑。</p><p class="ql-block"> 因为在解放前,一般的女孩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没结婚时,女孩子称作老碰。结婚后,婆家姓什么,在婆家姓氏前面加个老字,就成了这个姑娘的名字。老姑就是如此。嫁到城边薛家营子。婆家姓刘。长辈们都称老姑为老刘。 </p><p class="ql-block"> 因为老姑也是跟着老爷爷长大的,老爷爷老奶奶对老姑很好。据说,老姑出嫁时,老爷爷拿出二十担小米,陪送老姑。(现在计算是两千斤米)</p><p class="ql-block"> 老姑家是菜农。虽然是菜农,可是老姑家是街边。街边就是城里。因为老姑家的薛家营子与城里挨着。去老姑家,就是去城里。这对小塔卜台这些山沟里的人来说,感觉老姑是高人一等。老姑也感到自己高人一等。因为老姑家钱多。钱多的人就趾高气扬。老姑家钱多的原因就是老姑父挣钱多。老姑父在火车站抗大个的。(当时叫扛交行)也就是装卸工。六十年前,老姑父的装卸工就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当时,正式职工七级工的工资才五十多块钱时,老姑父一个月就能挣到二百多元。那时的二百多元能顶二零二五年的两万多元。再说,老姑家的消费,一个月最多也就花四十元。一百六十岁元都存起来。有时候一个月能存二百元。一年就能存两千多元。六十多年前,两千元可是钱多。尽管钱多,可老姑却非常小气。父亲活着的时候去老姑家,老姑从未给父亲炒过菜。冬天去了,切颗酸菜,切点肉,放点粉条,在炉子上炖一马勺酸菜。夏天去,弄一个拍黄瓜加点咸菜。因为是亲兄妹,父亲一直也没挑剔过老姑。</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十岁时,去了老姑家。我是和二叔一起去的。老姑可能是记着老爷爷陪送的那二十担米,对二叔就比对我好。老姑家三间房。在西屋烟囱柜子处有一块板。那块板上放着用纸包着几块点心。我很淘气,我刚想去够,就被老姑发现了。老姑说别动。说罢上炕,打了一下我的手。把那包点心拿走了。这件事,我记了几十年。</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后,家中十分困难,没粮吃。我到老姑家借粮。老姑用称给我称了十斤玉米面。我说,多借点行吗老姑?老姑说,家里没了。口袋里这些玉米面我家还得吃呢。我想,明明那口袋里有几十斤玉米面,你怎么说没了?留着你家吃,你不会用钱去买点吗。我家既没钱,也没粮。才找亲姑姑借。可是你借给我十斤。还用称称。唯恐多了。再说,我家九口人。十斤玉米面,连一天都不够吃。我借回去两顿吃没了。我还要搭老姑一个大大的人情。想罢,我说不借了。我迈步就往外走,老姑并没有喊我拿着玉米面。</p><p class="ql-block"> 老姑父是个老实人。从不多言多语。装卸火车回来,灰头土脸。洗两把脸,就坐在炕上吸烟。我已经看出,这个家,当家的就是老姑。可是,老姑连亲侄子都害怕。我想,老姑是怕的什么呢?我终于想清楚了。老姑怕借给我的玉米面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所以,我没拿那十斤玉米面,老姑也没喊我回去拿。自那次借给我十斤玉米面,我没拿后,我没从老姑家借过一点东西。</p><p class="ql-block"> 老姑共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叫祥,后来去当兵。退伍后在区政府当干部;大表妹,名妞。在区里上班。我家困难时,妞见到我去她家,那脸也是扭着;二表妹,小名叫“干吧”。干吧倒是大大咧咧,我去了,干吧还是大哥大哥的叫着。;小表弟叫华。华小的时候就得了羊角风。经常犯病,一犯病就口吐白沫,全身抽搐。</p><p class="ql-block">老姑小气,我多年没去过老姑家。老姑也没去过我家。我想,老姑可能是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穷人的命运,更不会到城里去上班。</p><p class="ql-block"> 我当了广播局的编辑记者后,办公地点就在老姑家的东面六道街口。我上班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城里。不知道老姑是怎么知道我在她们家的东面当了编辑记者的?有一天,一个人喊我:“X编辑,有个老太太找您。”我出去一看,竟然是老姑。老姑看到我,竟然流下了眼泪。我看到老姑那小脚,颤颤巍巍的来看我,我也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好久,眼泪没流下来。老姑问我,啥时候到街里上班了?我说二年多了。二年多都不去看老姑?说着,老姑又去抹泪儿。我说,老姑,不是不去看你,而是我非常忙。老姑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仿佛是个孩子。看着老姑站在大街上和我说话。我说,老姑到办公室坐一会儿。老姑说,不了。看你在街里上班。老姑高兴。说罢,又去抹眼泪。我说,别难过了。我不是到街里上班了吗?老姑又笑了。那我回去了。老姑说着,两只小脚又颤颤巍巍地走了。老姑走出很远,我大声地喊,老姑,过几天我去老姑家,去看您。老姑笑了。</p><p class="ql-block">于是,与老姑的隔阂解除了。我没问老姑是怎么知道我上班的地址。我想,老姑家的人多,除了老姑家儿子和女儿外,老姑的小叔子,小姑子等等我都认识,因为这些人上城里就顺我们广播电视局的门口过。可能是他们发现了我,告诉了老姑。所以老姑来找我。后来我就经常去老姑家。我们家搬到六道街广播电视局家属院,住了三居室后,曾经把老姑接来住。可是,老姑说什么也不住。只是吃完饭就走。再后来,我工作调到了北京。就和老姑家没了联系了。有一天二叔给我打电话,说老姑病逝了,问我是否能回去参加老姑的葬礼。我告诉二老叔,一定回去。我在北京赶回薛家营子,参加了老姑的葬礼。现在,老姑和老姑父都不在人世了。由于北京与故乡相隔数百里。与表弟,表妹的联系也少了。听二叔说现在小表弟华有病,就是大表弟祥照顾他。</p><p class="ql-block">俗话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我和老姑之间,连一升米都没借过。谈不上恩仇。和老姑的一段隔阂,还是因为老姑的小气所致。老姑已经走了多年了。回顾和老姑的种种不和谐也是祭奠老姑的一种方式。我想,老姑要是有知,她一定能够理解侄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