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波无尽（书十九）

芬芳

参观赵孟頫旧居无疑是一次穿越时空的文化之旅，让人深刻感受到这位元代大书法家的艺术魅力和人格风采。浙江省湖州市，依山傍水，钟灵毓秀，承载着一代宗师的文脉遗风，静默诉说着宋元之际的文化流转与艺术辉煌。 赵孟頫旧居坐落于湖州市吴兴区所前街月河桥西侧孙衙河头，是一座占地四千五百平方米的宅园结合仿宋古建筑群，为湖州现存最大规模的古宅院。 赵孟頫作为元代书画巨匠，其书法融合晋唐之韵自成“赵体”，楷书与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代表作《胆巴碑》用笔圆润饱满，转折流畅，在规整中见灵动，展现独特的中和之美。他主张“复古”与创新，将行书笔法融入楷书，打破元代书法的程式化局面，对后世董其昌、文徵明等影响深远。 ‌ 向往已久，终在上月去杭州路经湖州时，参拜了纪念馆。走进赵孟頫故居旧址，仿佛踏入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纪念馆与艺术馆以“鸥波无尽”为主题，‌其核心含义是借鸥鸟在水波中自由游弋的景象，象征一种无限延伸、超脱尘世的隐逸生活状态和精神追求‌。‌整体上描绘出一种无拘无束、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人生境界。‌‌ "吴兴潇洒郡，自古富人物“，一代艺术大师赵孟頫生长于斯，亦归于斯，在这甘棠桥畔的故居旧址处，睹物思人，抚今追昔，推开历史的大门，让我们走进赵孟頫一生。 展馆设两厅五单元，自“宋室贵胄，水精宫中人”始，至“晚居乡里，翰墨余生”终，系统呈现赵孟頫一生行藏。其生平事迹、书画杰作如《鹊华秋色图》，《水村图》悉数陈列，辅以《胡笳十拍》等碑刻，墨痕犹温，气韵绵延。 从赵氏世系表中可以看到，宗室脉络清晰，如古树盘根，枝叶繁茂，自宋室宗亲而下，一脉相承，映照出赵孟頫出身贵胄却归心艺文的独特命运。 家学传承，赵氏一门，书画相继，子孙承绪，文脉不绝。其子赵雍、外孙王蒙，皆成大家，足见家风之厚，影响之远。 赵孟頫生平，如长河奔流，起伏跌宕。自幼承家学，才名早著；应召入元，仕途沉浮；屡辞征召，终以书画立身，其志节与才情，交相辉映，光照后世。 赵孟頫生平事略：5岁，入小学，始学书，习（千字文）。12岁，幼年丧父，遵母教诲，发愤苦读。11岁，以父荫补官，但并无实际官职，继续他的少年读书郎生活。19岁，撰《读书乐趣》一文。试中国子监，试中后，"真州司户参军"，乃其初仕之职，虽位卑而志高，勤政恤民，以文辅政，初显儒臣风范，亦为其后仕途与艺业并进之始。26岁，南宋亡，面临家临家国之变，虽为内心复杂，然更致力与学，作《尚书集注》初稿。此时蒙古忽必烈已改国号为"大元"。几年间，江山易帜，赵孟頫并未真正为南宋朝廷效力。成为"吴兴八俊"之一，互为师友，诗文书画得以成长。 元廷入主中原十年间，屡次下诏"搜访遗逸"，赵孟頫常被举荐却"屡辞征召"。辞召非避荣利，实守士人之节。 1286年，终以英年应召而赴元大都，其贵族气质、文化修养令元世祖"惊为天人"。初入朝廷的赵孟頫忠直议政，为官清慎，直言敢谏，虽处异族之朝，仍持儒者之志，以文辅治，以艺化俗，堪称一代文臣典范。但官场的险恶令其厌恶，多次奏请后，1292年外放济南同知（相当于现代的‌副市长或副厅级官员）。 济南任上，除了息诉讼、办学校等德政，公务之余，更多地是宦游南北，交友博古，特别是1296年病体回家服段时间，"画贵古意"的思想旨趣逐渐形成，其倡导的复古思想成为影响元代及之后书画发展的主流之一，意义深远。 1310年初，近花甲之年的赵盖頫，再次应召赴大都入翰林院。仁宗对赵孟頫恩宠有加，视其为"我朝李太白、苏子瞻"。有了儒学提举十年经历的赵孟頫，今居京师，日以宋元以来丰厚典藏相伴，更提升了其文坛领袖的地位。此时赵孟頫的艺术风格、品诣皆精进不辍，为敞开"文人画"的大门做出了卓越贡献。 “文坛领袖”，非虚名也。其诗文书画印皆冠绝一时，门生遍布，风气所及，引领元代文艺之主流，实至而名归。 荣禄大夫，官至一品，位极人臣，金紫辉煌，然赵孟頫不以此骄，反常怀故国之思，虽居庙堂之高，仍以笔墨自遣，奏响一曲翰墨清音。 归去来兮，晚年归隐故里，心寄鸥鹭，笔耕不辍，以诗画会友，晚岁之境，如秋水长天，澄澈而辽远。 赵孟頫部分作品：.《幼兴丘壑图》，笔意初成，山川气象已具，虽为少作，然丘壑内营，胸有林泉，预示其日后山水画境之深远。 《胡茄十八拍》碑刻拓印，笔力沉雄，字字如泣，声声如诉，仿佛蔡文姬之悲音穿越千年，借赵氏之笔重响于今世。 《秋兴诗》墨迹清雅，笔势婉转，诗情与书韵交融，秋思如云，随笔墨飘散于纸间。 《鹊华秋色图》画成后二年时，杨载作跋，字里行间可见他对赵孟颊画艺评价之高：称其“上下五百年，纵横一万里”，赞语如潮，足见赵孟頫在元代文坛之崇高地位，其艺之精，其名之盛，一时无两。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跋文众多，从时间上说以杨载所题最早。杨载是赵孟颜的学生和挚友，学问渊博，著作亦多，但其前半生40年间其才华一直只为南方的友侪辈所知，后才干为赵孟頫所识，逐渐在朝中扬名。 《洛神赋》，赵孟頫以行楷书曹植名篇书之，字字如珠，行行生辉，将文学之美与书法之妙熔于一炉，堪称绝品。 《水村图》，淡墨轻岚，远岫平林，一派江南水乡清寂之境。笔法简远，意境空灵，开文人山水新风，后世董其昌称其“古意盎然”。 《千字文》碑刻，笔力遒劲，结构谨严，千字无重，一气呵成，既为习书范本，亦见其书法功力之精深，堪称楷模。 《兰陵十三跋》是赵孟頫58岁时赴任扬州路泰州尹兼劝农事职时，在历时一月余的舟车劳顿中，所带一卷古拓本《定武兰亭》，他时时揣摩这本天下第一行书佳帖，写下的十三段跋文，它是研究赵孟顽书学思想重要文献，也已成了"兰亭序"这一经典的一部分。 《吴兴备志湖州府志》，文献详实，记载精审，为研究赵孟頫生平与时代背景提供了珍贵史料，亦见地方文脉之绵延。 赵孟頫书画珍品回家展特集。 赵孟頫与妻子管道升伉俪情深，琴瑟和谐。诗词唱和，书画同辉。二人如双璧交映，不仅情笃，更共守艺道，传为千古佳话。 此卷为赵孟頫、官道升所书应酬类信札合卷——《尺牍合卷》。 管道升《墨竹图》，竹如其人，柔中带刚，贞静而有节，与赵孟頫书画相映生辉。 我侬亭，取自管道升《我侬词》之意，亭小而情深，象征夫妻同心，如泥合一。亭后面的铜镜上所刻：《我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赵孟頫、管道升雕像，扶琴听音。 1987年国际天文组织将赵孟頫的名字与文学家蔡文姬、李白、白居易、李清照、曹雪芹、鲁迅书与画、戏曲家等十五名中国历代艺术家的名字一起，分别命名水星上的环形山，将水星上一个靠近南极的环形山命名为“赵孟頫陨石坑”，名传天外。 此图是赵孟頫行踪路线，它的名字不仅永存中国历史的长河中，光耀在天外星河与日月争辉，如江河奔流，不息不止。明清诸家，莫不宗之，董其昌推为赵孟頫“元人冠冕”，其复古之思，笔墨之道，至今犹启后人。 展馆外景，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绿树映照，碧水环绕。纪念馆掩映于绿荫之间，静谧中透出文气，仿佛仍闻笔砚之声，墨香未散。 我伫立在雨中，旧居后院的我侬亭，管夫人"生同衾，死同椁"的誓言犹在耳畔，恰似赵孟頫在仕隐间保持的平衡术——入世尽忠，出世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