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姑多了婆婆多”这句话,很多年在民间广为流传。意在提醒未来的嫂子们,嫂子与小姑相处难,选夫君小姑多的人家一定要慎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兄弟姐妹七人,只有我和姐姐是女孩,应该说小姑不算多。而且我和姐姐都性格温顺,恪守做小姑的本分,家庭琐亊从不多言多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无论哪个嫂子或弟媳进门,我都会把她们当成亲姐妹一样尊重和对待,相处得友好而融洽,相互建立了深厚的亲情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多年的相处中,我与二嫂感情极为深厚,不是亲姐妹,却情同手足。二嫂病故很多年,我常常梦里梦外思念她。</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和二哥的婚姻,绝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嫂与二哥同龄,二嫂是我舅母的侄女,二哥是我舅舅的外甥,三岁时由我舅舅作媒,结成了“娃娃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结了娃娃亲的二嫂怕羞,长大后从未来过我家,从未与二哥见过面。相貌堂堂的二哥,很年轻就当上了小学老师,不知内情的同事,都想给二哥介绍对象,也不乏年轻女老师暗恋二哥,但二哥总是摇头,说自己已经订亲。同事不信四处了解,不禁十分诧异,二哥竟然订了娃娃亲?女方还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于是闲言碎语没少往二哥耳朵里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怕劝,车怕垫”,闲话听多了,二哥心里有点小想法。母亲担心二哥悔婚,急忙找舅舅商量,不久舅舅就将二嫂带到我家与全家人见面,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了二嫂。二嫂有一头自然卷曲的黑发,羞答答看人时,扑闪的长睫毛如同欲飞的蝴蝶,看上去温柔和善,我们全家无异议,二哥当然也点头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久后,在父母的操办下两人结婚了,那年他们27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的确没文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们全家和二哥都没嫌弃她。二嫂很小就没了父亲,寡母一人拉扯六个子女过日子,非常辛苦艰难。二嫂和姐姐长大一点后,母亲不让她们上学,而是留在家里劳动,上学的机会给了弟弟妹妹,二嫂从此成了文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多少年我一直为二嫂惋惜,假如她上了学读了书,她的人生肯定会改写,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啊。可怜的二嫂竟然没能走进校门,而且还是新社会的年轻女性,多可悲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没文化,但天性善良,嫁入我家从未与父母及我们闹过别扭。分家另过后,照样孝敬父母,每杀鸡鸭她都炖得烂烂的,好肉总是先送给父母吃。逢年过节或是父母过生日,二嫂又送饺子又送鸡蛋。也从不像有些儿媳,对公婆说三道四,若有人讲自家公婆坏话,二嫂只会“嘿嘿”一笑了之。提起二嫂,父母评价就一个字:“好!”她用自己的贤德,赢得了全家人的尊重。她不是长嫂,却在我心中牢固占居了长嫂的地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不仅善良还勤劳能干。二哥后来从学校调到大队,又从大队调到公社工作,早走晚归,家务农活全落在二嫂一人身上,二嫂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从无怨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4年秋,我被推荐去辽大读书,家里生活十分困难,母亲没钱给我。在校三年,幸亏有国家每月发给的十几元的生活补贴,否则我肯定会半路退学。而且我还要从十几元里省出寒暑假回家的路费,还省出钱买了一条新裤子,有了新裤子,我才将那条同学看不惯的膝盖打补丁的裤子换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特别体谅我,每次寒暑假她若得知我要返校,就会对二哥说“你兜里有没有钱,给她老姑两个。”那时二哥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元,老婆孩子全家六口要养,生活并不轻松。但每次听到二嫂的话,二哥都会给我五元,那年头的五元可是大钱,我握在手里感觉热乎乎的,那可是二嫂二哥的一片心意啊,我只在必须时才拿出来派上用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8年底我在小城结婚安家。先生与二哥同在家乡乡政府工作,长年通勤花销大,有了孩子后生活过得很拮据。二嫂总是惦着我,新鲜果蔬成熟,二嫂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豆角、葡萄一筐又一筐,让二哥陆续捎到公社,再由我先生带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春节杀年猪,二嫂又会让二哥捎来大块猪肉,那猪肉足有十多二十斤。还有鸡蛋,见面必给。二嫂对我,那真是一个舍得,就是对亲妹妹也不过如此吧。每当看到二嫂捎来的农产品,我心里都充滿了感动。后来每提起这事,我们夫妻俩又感动又声声叹气:“好人真是不长寿啊!”</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天生古道热肠,东邻西舍谁家缺东少西,她都会热心帮忙。二大娘家的傻三哥常遭人戏弄,二嫂待他如兄弟,只要他登门,二嫂又给吃又递烟。日子久了,傻三哥就成了二嫂家的常客,二嫂不敢杀鸡鸭,每次都求傻三哥帮忙,傻三哥毫不推辞,手起刀落解决问题。其他邻居有活喊他,傻三哥拔腿就逃,风一样瞬间逃得无影无踪,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人家心里明镜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不是完人,她没读过书,不知道学习文化对人生是何等的重要。孩子们放学回家,作业如何她不管,只管吆喝孩子们下地帮她干农活,对此孩子们很不理解。二嫂还偏心,对大女儿和儿子极好,我能理解,大女儿胳膊有残疾,儿子是她顶风冒雪拜仙求药得来的,所以格外呵护珍惜。</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家下发“农转非”政策,二哥的条件在政策之内,可以将全家户口办进城镇,二嫂和孩子们便可进小镇生活。可二嫂对这个可以改变她命运和生活状态的机会,毫不动心,无论二哥和我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转非后土地必须交还生产队,二嫂说地没了,自己没文化去镇里什么都干不了,不如在农村好。最后,二嫂同意孩子们的户口可以进城,她自己的户口则坚决留在农村。因为二嫂的坚持,孩子们的户口虽然进了城,全家人依旧还在农村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没办法只能苦了二哥,他还是照样在家与小镇二十里的坎坷路上,骑自行车往返通勤,夏顶酷暑,冬冒风雪,年复一年。有一次下大坡自行车失灵,小腿摔骨折,所幸生命无碍,但二哥从没埋怨过二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哥是个能吃苦能战斗魄力极强的人。那时他是公社副手,哪里有困难,哪里有硬骨头啃不下,一把手就派他到一线。只要二哥出马,无坚不摧,二哥的绝招就是身先士卒,吃苦受累冲锋在前,后来受历史原因影响当了部门负责人。真金不怕火炼,二哥不灰心不消极,对党忠诚,工作认真,热情高涨,勤政廉政,口碑极好,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寒门出身的他是父母的体面,是家庭的骄傲,是我从小到大崇拜的偶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依旧在农村养猪养鸡侍弄田园,春种夏锄秋收,泥里水里,肩挑背扛,粗活重活,全都拿得起干得欢。她对那个从未去过的小镇,无任何向往,只要有农活干,有粮有果有菜收,只要生活不缺衣少食,她就满足并乐在其中。两个人在不同的追求中忙碌,志趣不同,情感却牢固无隙,生活和睦默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该多好!谁也没想到,二嫂平生第一次进城竟是为治病。1994年秋末的一天,二哥带二嫂来单位找我,说二嫂病了来医院检查,我很震惊,好好的二嫂怎么突然就病了?急得赶紧陪二嫂二哥去医院检查。住上医院后,视工作为生命的二哥,留下大女儿又对我交待一番,就回去工作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每天中晚下班后,都会跑医院为二嫂送饭,求医问药,心里默默祈祷二嫂平安。经医生检查诊断,二嫂得的是脑血栓,住了十多天医院,不见好转,二嫂非要出院回家。回家没几天病情加重又回来,这次换了医院,确诊是脑出血,大夫说没救了回家吧。那一刻我好像被人推进万丈深渊,希望失望,失望希望,在心里互相撕扯,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冰冷得不再流动。我多希望大夫是误诊,我多想用自己的所能将二嫂唤醒!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时间不久,二嫂就在我们绝望的心碎中,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走了,我们一大家人都悲恸不已。父母为失去好儿媳难过,我为失去好二嫂悲伤。谁都不知道我心里还装着不为人知的遗憾:二嫂没给我回报她的机会。这遗憾在我心里一装就是几十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病故时才53岁。不久后二哥又续弦,结婚那天二侄女三侄女扑在我怀里失声痛哭,我理解孩子们纠解的心情,我也泪湿衣袖。可二嫂回不来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只好忍泪劝孩子们想开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几十年了,每年清明、中元节等,二哥都会上坟为二嫂祭扫。老岳母过生日姨舅们有事,二哥都会欣然前往。断不了的血亲啊。可再婚的老伴对此愤懣不已,二哥仍然我行我素。两人在一起很不愉快地生活了二十多年,最后曲终人散,各自又回到生活的原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哥性格深沉,从不坦露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我想,二哥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怀念二嫂。二嫂始终活在二哥的心里,也活在我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嫂的三女一儿都有出息,各自在大连、金洲开发区和我所在的小城工作生活。大女儿红侄女年轻轻就痛失爱子,后婚姻又出现波折,好歹走出来了。是啊,人活一世总会遇到沟沟坎坎,只有坚强才能迎来新生活的曙光。后结合的伴侣小潘人很好,现在生活安稳,二哥最后落脚在大女儿家。二哥曾说:“小潘和红都孝顺。”我懂,他心里踏实。人老了不就需要一个温暖的窝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良言暖心。我很喜欢与小暖男侄子裕伟聊天,那孩子的每一句话都能与我产生共鸣,像珍珠落进湖泊,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那句“钱没有亲情重要”的经典语言,让我回味了许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孩子们都好,二哥也有归宿,这对天堂的二嫂是最大的慰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