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散记】（九十二）‍‍‍‍‍‍‍‍‍‍ ‍「云山几万重」（12）

王家英(old_wg)

作者：梅门造 田宏生

美篇制作：王家英

照片AI修复 王家英

「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暖」

现在的景洪有一座1961年老人家参加泼水节的雕像

访缅任务画上圆满句号时，仰光的热风吹在脸上还带着余温。我们登上返程的飞机，这一次再没有初次的惊魂 —— 引擎启动的轰鸣不再刺耳，反倒像熟悉的节拍；机身离地的瞬间，我甚至敢贴着舷窗往下望。从云端俯视大地，心忽然就敞亮了：成片的山林是铺开的绿绸缎，蜿蜒的河川像银带缠在上面，连平日里觉得巍峨的山，此刻也成了起伏的绿浪。“一览众山小” 的壮阔里，藏着踏实的安心 —— 原来经历过一次 “怕”，再遇见时，竟能品出这般意趣。落地昆明时，机翼掠过滇池的波光，我摸了摸衣兜，里面还装着缅甸友人送的缅桂花，很香。

在昆明的日子像浸在暖水里。我们给党政军民连演了几场，后台总能收到带着温度的礼物：老乡送的腌菜，战士递的烤土豆，还有孩子塞来的野花。掌声落时，总有人拉着我们的手说 “辛苦”，可我们心里清楚，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守在边境线上的人。

没等歇够，罗瑞卿总参谋长的命令就到了：“慰问中缅边界所有边防部队。” 命令里的 “所有” 两个字，重得很 —— 要从云南最东边的一号哨所开始，顺着边境线往西走，不让一个边防兵错过我军最高级的歌舞艺术团的精彩表演。

出发去一号哨所的路，车子走得颠颠簸簸。远远望见哨所的红房子时，几个穿军装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他们的哨所不大，却收拾得整齐，墙上贴着 “守好每一寸土” 的标语。演出时没有舞台，我们就在院子里搭了挂上了一块天蓝色幕布，幕布前面便是我们的舞台了。战士们坐在石头上看。唱《英雄赞歌》时，我看见前排一个年轻战士的眼圈红了，他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搪瓷缸，缸子上 “保卫祖国” 四个字很醒目。那一刻忽然懂了，我们唱的不是歌，是把总部的牵挂，唱到了他们心里。

最难忘的，是在西双版纳赶上的傣族三月三泼水节。早就听人说，这是傣家人最热闹的节日，却没想到，还能有陪老人家一起过节的福气。接到任务时，我攥着演出服的手都在抖 —— 用现在的话说，那真是 “爽呆了”，可更多的是紧张：要护着老人家，又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泼水节的清晨，景洪的空气里飘着缅桂和糯米的香。傣家男女老少都穿了盛装，姑娘们的筒裙像开得正艳的凤凰花，小伙子们的白褂子衬得精神。先见着妇女们挑着清水去佛堂，桶里飘着花瓣，她们动作轻柔地给佛像洗尘，嘴里念着祝福，那样的庄重，让周围的喧闹都轻了几分。“浴佛” 一结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整个广场瞬间就活了。 —— 人们举着铜盆、竹筒，有的甚至用芭蕉叶舀水，笑着、跑着，逢人就泼。水花落在身上凉丝丝的，却一点不觉得冷，反而浑身都热乎起来。有人用树枝蘸了水往我肩上洒，嘴里说着 “幸福终身”，我也赶紧舀了点清水，回泼过去，笑声混着水花，溅得满世界都是。

老人家就站在人群中间，上身穿了件傣族的民族服装，头上系着傣族的头饰，俨然一位傣族老爷爷。

突然，有个傣族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去，用树枝轻轻往他胳膊上蘸了点水，老人家不但没躲，还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下大家更热闹了，纷纷围过来，水花在他身边开成了花。我们几个按事先的安排，人少的时候就跟着凑凑热闹，等围过来的人多了，就悄悄站在老人家旁边 —— 不是拦着，是怕有人太热情，水泼得太急。老人家看在眼里，回头冲我们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温和，比太阳还暖。

入夜后更热闹了。村寨里的鼓声敲起来，傣家姑娘们跳着孔雀舞，小伙子们吹着葫芦丝。孔明灯一盏盏升起来，带着火光，飘向夜空，像星星落了下来。老人家坐在竹凳上，跟着鼓点轻轻点头，偶尔和身边的傣族老人说几句话，虽然语言不通，可笑着比划几句，就什么都懂了。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忽然觉得，这泼水节泼的不只是水，是祝福，是亲近，是不同民族凑在一起的热闹与温暖。

那天晚上，我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可心里一直热着。现在想起那场景，耳边还能听见鼓声和笑声，眼前还能看见老人家的笑容，还有漫天的孔明灯。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特别的一个节日 —— 不只是因为热闹，更因为我看见了，什么是 “一家人”，什么是不分你我的亲近。这份暖，像西双版纳的太阳，一直晒在我心里。

我在西双版纳一个普通的百姓家的小河边的独木桥上，拍下这张照片。传说傣家民房的样式是按照诸葛亮收复傣族首领蚩尤后，群众按诸葛亮的官帽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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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几万重（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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