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同学们聚在一起,时常会提起1969年7月全班同学去盘锦垦区支农的半个月里发生的事,除了住的简陋,劳作的辛苦,还有那些温暖、有趣的事。</p><p class="ql-block">1雷凤</p><p class="ql-block">她是唐家农场朱家营大队的团总支书记,也是我们劳动的指导老师。她的容颜算不上惊艳,却越看越顺眼,眼睛明亮如星,脸上总带着具有亲和力的微笑,说起话来干净利落,走起路来轻如一阵风,肩上总斜挎着一个包,里面装着笔记本、食盐、酒精、碘伏、绷带等。第一次见她是我们刚到住处时,她正带着两名女社员忙着给我们做午饭。第二天大队朱书记介绍说,她是我们的指导老师。</p><p class="ql-block">第一天下田劳动时,她详细给我们讲解了拔草的要求、稻苗和水稗草的区别。当发现有人拔了稻苗,留下水稗草,她没有批评,而是让大家停下手里的活,重新讲解,并拿出稻苗和水稗草让我们一一辨认,直到都懂为止。</p><p class="ql-block">雷凤给我们讲安全注意事项时,特别强调稻田里有一种吸血的小动物蚂蟥,学名叫水蛭。若被蚂蟥吸上,不能用手往外拽,以免吸盘断了留在腿上处理起来麻烦,应该用食盐、白糖或辣椒粉撒在蚂蟥身上,它受刺激就会松口,如果拍打,它的吸盘可能留在体内,容易发生感染。大家听完没太在意,但却发生了被蚂蟥咬的事。</p><p class="ql-block">雷凤天天和我们在一起劳动,对我们有求必应,我们和她结下了很深的情谊,都把她当作姐姐,正是由于她的点拨,才让汤庆来等同学找到了野鸭蛋。 </p> <p class="ql-block">2野鸭蛋</p><p class="ql-block">1969时的盘锦垦区到处都是原生态的模样,天地广阔,人烟稀少,真有种“棒打狍子瓢舀鱼”的野趣。最常见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荡,风一吹,芦苇秆轻轻摇晃,绿浪一层叠一层地铺开,里面藏着好多野鸭子和不知名的水鸟。我们在田里干活时,总能听到芦苇荡里传来野鸭子“呱呱”的叫声,还有其他鸟儿“咕咕”的低鸣,像是大自然在唱着歌,给我们枯燥的劳动添了不少乐趣。</p><p class="ql-block">汤庆来、黄成金几个男生,总被芦苇荡里的动静吸引,心里痒痒的。鸟儿飞得太快,根本抓不住,就琢磨着,说不定能在芦苇丛里找到鸟蛋或野鸭蛋,于是每天中午大家都回宿舍休息时,他们就偷偷溜出去,朝着茂密的芦苇荡走去。</p><p class="ql-block">他们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芦苇丛里。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密密麻麻的,走几步就看不见彼此,他们就约定好,每走几步就互相喊一声,以确认对方的位置。几个人睁大眼睛,仔细盯着芦苇根部和水边的草丛,生怕错过一个鸟窝。</p><p class="ql-block">一连三天都没找到鸟窝,黄成金有点泄气了: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鸟窝。”汤庆来不死心,但也无能为力,突然想到了雷凤。早上出工时,他找到雷凤:“雷姐,总听到芦苇荡里的鸟叫声,有鸟窝吗?”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有啊!”汤庆来假装不信:“真的吗?”雷凤见他不信,解释道:“鸟窝一般在水边隐蔽的高地上。现在大部分鸟蛋已经孵化了,只有野鸭蛋了。”汤庆来恍然大悟,这两天他们尽往芦苇荡里找,水里咋能有鸟窝呢。</p><p class="ql-block">午饭后他们去靠近水边的一片芦苇丛里找鸟蛋,终于在一块高出水面半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野鸭窝,里面有四个鸭蛋,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鸭蛋捧起来,生怕用力过猛把蛋碰碎了,然后轻轻放进书包里,揣着这份惊喜悄悄回了宿舍。晚上宿舍里安静下来,他们才悄悄拿出野鸭蛋,在厨房的小灶上煮了起来。水烧开后,鸟蛋在锅里慢慢翻滚,一会儿飘出淡淡的香味。煮熟后,一人一个,吃得格外香,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段艰苦劳动岁月里最难忘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3地震</p><p class="ql-block">有一件事让我们记忆犹新,是那场短短12秒的地震。7月18日午饭后,大家回宿舍休息,睡得正香,突然地面猛地晃了起来,震感特别明显。睡在门口的孙老师第一个醒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一边大声喊着“大家别乱动,是地震了!”一边快步越过厨房,跑到对面女生宿舍门口,又急促地大喊:“地震了,别乱跑!”生怕有同学慌乱中受伤。紧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摘下挂在厨房门口的毛主席像,紧紧抱在怀里,生怕画像掉在地上摔坏了。我们被老师的喊声惊醒,这是我们平生第一次经历地震心里都很慌乱,再也睡不着了,坐在床上议论刚才发生的事。后来得知,当时是渤海发生的7.4级地震,虽然持续的时间只有12秒,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p><p class="ql-block">4绘图员</p><p class="ql-block">那段日子里,还发生过一件有点尴尬却满是温情的小事。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条件很好,父亲是运输公司的经理,母亲在街道办工作,还有姐姐妹妹陪着,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他小时候有遗尿症,上了学之后就已经好了,可这次劳动强度太大,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并且睡得特别沉,没想到老毛病又犯了。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不敢把湿褥子拿出去晒,只能偷偷把褥子卷成一团,睡觉的时候一个劲往旁边同学的铺位挤。旁边的同学不明所以,疑惑地问他:“你那边还有空位呢,老往我这儿凑啥?”他只是红着脸不说话,把这个小秘密藏在心里。</p><p class="ql-block">过了几天,同学们在宿舍里聊天,碰到他的被子,发现褥子发潮,掀开一看,上面有一圈圈的水渍,犹如地图。爱开玩笑的同学逗他:“你太厉害了,原来是个绘图员!”但更多的人是理解和心疼,没有嘲笑他,反而关心他:“赶紧拿出去晾一晾,别再捂着受潮,会把身体弄坏的!”大家帮他把褥子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阳光洒在湿漉漉的褥子上,慢慢驱散了潮气,也驱散了他的窘迫。后来他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没有了高强度劳动的疲惫,遗尿症就彻底好了,再也没犯过。</p> <p class="ql-block">5被蚂蟥咬</p><p class="ql-block">一天下午,同学们正顶着太阳在稻田里拔草,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了大家一跳。循声看过去,见是体形有点胖的孙启敏,正带着哭腔指着自己的腿,声音有点发抖:“我被蚂蟥咬了!”大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围过去,离她最近的孙兆华立刻伸出手掌,对着她的大腿噼里啪啦拍了两三下,那蚂蟥吃不住劲,松开吸盘掉了下来。孙启敏的腿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这时雷凤赶了过来,从挎包里拿出纱布和碘伏,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伤口清理干净,再用纱布包扎好。雷凤看着大家:“刚才谁把蚂蟥弄掉的?”孙兆华很自豪:“是我拍了几下蚂蟥就掉了。”他以为雷凤会夸奖他,没想到被雷凤批评道:“用手拍,吸盘可能会留在体内,造成感染。”孙兆华有点不好意思。孙启敏煞白的脸色恢复过来,但还心有余悸,孙兆华逗她:“你长得胖、肉香,蚂蟥喜欢,所以就亲你啦。”孙启敏打了他一拳:“去你的!”自己也笑了。</p><p class="ql-block">那些日子,我们有艰辛,有惊险,更多的是同学间的包容与帮助,老师的沉稳与担当,朱家营大队和雷凤的关怀与指导,这些零星琐事犹如美妙动听的田间插曲永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