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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

装空调

圆脸师傅吹着口哨，挤靠在30层楼窗外狭窄的空调外机平台角上，连接着铜管和电线；长脸师傅斜靠在飘窗边微笑地看着手机短视频，一只手搭在连着圆脸师傅作业安全带的安全绳上。这从容不迫的场景，把业主庄老师看得心惊肉跳、双腿发软、手心出汗，他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状态。

“这样做不安全吧。”庄老师指着安全绳，小声对长脸师傅说，他怕惊扰到圆脸师傅，那还了得。

“没事的，他坐在平台上。”长脸师傅说罢，离开安全绳，走向门口去取真空泵。庄老师几乎是扑着迅速把安全绳抓到手里，紧紧握住。

“不要拽得太紧，不得干活。”圆脸师傅在窗外大声说，这又吓得庄老师浑身一抖。

长脸师傅取来真空泵，把导管递向圆脸师傅，看了一眼庄老师，便不再碰安全绳了。庄老师双肩一沉，似千斤重担落在身上，心也沉下来，有点后悔抢了长脸的活。只能这样了，虽然担了不该担的责任，好在比长脸靠谱，别有闪失就行啊！他进而把安全绳绕在身上，并用卡环扣死，用拔河的姿势紧握安全绳，默默祈祷、宣誓：阿弥陀佛……，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样对吧？”这句向长脸的问话一出口，庄老师感到好像在向单位主任汇报请示工作。“没有可靠固定点，有时只好这样。”长脸师傅批准了。庄老师知道这种方式并不规范，问得有点多余，不过这要点是让人明确认可的问话说完，心头倒是轻松了，就像从领导办公室“得令”出来后常有的那样感觉。

庄老师尽职尽责，一点不敢马虎地雕像般忠于职守近半个小时。当圆脸师傅从窗口翻进屋内时，庄老师终于长出一口大气，如释重负解开绕在自己身上的安全绳。两个师傅说笑着收拾着工具，忙活了半天，几乎没见他们脸上有汗珠，而庄老师背心内裤早已湿透了。

庄老师忙让爱人沏茶，后悔忘了提前招呼备好。两位师傅表示不用，还要到庄老师家对面楼装另一业主的空调，圆脸师傅还指那家窗户给庄老师看。他们感谢庄老师关心他们的安全，帮着拉安全绳，全力配合安装工作。最后免收四个固定外机的膨胀镙栓工本费20元，显示了他们的谢意诚挚。这更使庄老师为沏茶的事感到愧意，显得虚套、不实在。

庄老师畅快淋漓地冲完澡，一身轻松地倒进宽大阳台的逍遥椅里。爱人把西湖龙井沏好了，放在椅边木雕小桌上。庄老师打开手机微信，把之前认真收集截取的有关业主安装空调注意事项以及事故案例等规避风险的资料—什么排除隐患、创造良好安装条件，什么与安装师傅友好交流，其中最重要的提示是：绝对杜绝闪失，否则，无论谁的责任，都是闹心事……。

“全选，一键删除。万事大吉，圆满竣工！”伴着手指点击手机的节奏，他一字一顿地嘟囔着。

抬头向对楼望去，一位师傅脚蹬墙面，身体向后撑着，正吃力地在墙上钻孔。楼北面没有专设空调外机平台，安装工作比较麻烦，安全风险高多了。

庄老师慢慢端起茶杯，如电影中常看到的主人公样子，姿态优雅地用茶盖轻轻刮开三片青绿的浮叶，呡了一口。他闭嘴含住，不急着咽，让茶水在舌头周围滋润着，再顺舌根慢慢滑下去，然后微微缩腮并几乎不张嘴而轻轻地吧嗒着，继而惬意地点着头。

“亲爱的，今个这茶沏得地道，多谢娘子！”他没有回头，高声给厨房忙着的妻子拉着戏腔。”

“狗嘴里吐出象牙了，德性！”妻子不客气地回应他。

庄老师眯眼一笑，不再搭腔，认真细致地品起他的茶来。时尔不经意地抬起头，怡然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偶尔，目光会掠过挂在高楼墙面上装空调的师傅。

庄老师不知道那师傅是圆脸还是长脸，却把他手中冲击钻的噪音听出了京剧曲牌《小开门》的节奏。“好明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