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

滨河人

寒衣节

巷口的老槐树下，有人已在焚香。香火一簇簇燃起，青烟笔直地升向夜空，仿佛真能通到那个看不见的世界。两支红烛在风中微微颤动，火光映着地面，也映着来往人影的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火苗噼啪的轻响，和远处隐约的诵念声。这一刻，虔诚不是仪式，而是心底最柔软的牵挂。

我在供桌前放下一支白雏菊，点燃一支蜡烛。烛光微弱，却倔强地撕开黑暗，像是一句未说完的话，执拗地留在风里。旁边刻着几句诗，字迹清瘦，写着生死之间的惦念。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总说：“人走了，魂还冷，得送件衣裳。”如今我站在这里，才真正明白，那不只是迷信，是生者对逝者最后的温柔。

这个季节，树都秃了，山也瘦了。天空灰白，风一吹，枯枝便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人间的呼唤。我抬头看那“寒衣节”三个字，写得苍劲又孤寂，旁边那句“寒衣可到孤门暖”，竟让我眼眶一热。是啊，我们明知他们收不到，却还是固执地烧去一叠叠纸衣，仿佛这样，他们在那边就不会冷。

书桌上的闹钟停在十点十分，像被谁刻意定格。笔记本摊开着，字迹潦草，写着几句不成章的诗：“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我合上本子，墨瓶未盖，笔筒里的钢笔还沾着未干的蓝。这间屋子，像极了那些不愿遗忘的人心——明明知道时间在走，却总想留下点什么。

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在水墨画的湖边。一位旅人牵马而过，影子落在镜面般的水上，分不清是来是去。空中有鸟飞过，留下几声鸣叫。我听见一句诗缓缓飘来：“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醒来时，窗外月光依旧，供台上的香灰已冷，可那句话却在心里暖了很久。

原来寒衣节，不只是送衣御寒，更是借一场火，把思念烧给远方。我们明知阴阳两隔，却仍愿相信，那一缕烟，能穿过长夜，落在他们肩头，像一件轻轻披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