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狗狗豆子

零碎的记忆725260

我们可爱的狗狗豆子走了，走得突然，走得匆忙，连一句像样的招呼都没留下，就悄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牵挂它的亲人邻居，也离开了每次爬山都要围着它转的山友。我从不信上帝，却忍不住一遍遍想：这会不会是冥冥中的安排？一切都太巧了，第二天，我们的小孙子凌飞就要满月回家，它偏偏在这天，断了与我们所有的牵连。

它明明只是一只小动物，却懂事得让人心头发酸。它大抵是察觉家里添了小孙子，往后我们没那么多精力陪它；或许也懂，再留在这个家，难免会给照顾孩子添些麻烦。于是它选了最“体贴”的方式，不愿做多余的累赘，也不愿分走我们给小孙子的爱心，就那样毅然决然地，告别了它偏爱的世界，去寻天堂里的安稳与快乐。

豆子走的前一天，我们还在为小孙子回家忙前忙后。一边要护着孩子的健康，把被褥全拆洗干净，家里里里外外消遍毒；一边也没忘了它，盘算着给它好好洗个澡，往后尽量不让它靠近孩子的房间。下午又特意跟儿媳沟通，征得了孩子们的同意，每一步都想得妥帖，没半点征兆预示着离别。

傍晚回家时，豆子还像往常一样，踩着小碎步扑过来，尾巴摇得几乎要贴到背上，那股子热情，半点看不出异样。晚饭后，我要给对门吉达大爷送几个打火机，随口跟它说：“走，找大爷去。”它一听就支棱起耳朵，从常趴着的桌子底下立刻钻出来，欢欢喜喜跟着我出门。见了大爷，它先凑过去蹭蹭裤腿，又熟门熟路往电视柜橱洞里钻——它是惦记着球球呢。大爷最懂它，立马翻出个新网球扔出去，它瞬间蹦起来追，叼回来就用脑袋拱大爷的手，盼着再扔一次。来来回回的追逐里，它的小爪子踏在地上“哒哒”响，就是这样简单的游戏，它陪我们玩了五年，也送了我们五年说不完的欢笑。

到了每晚睡觉的点，妻子像往常一样喊它：“豆子，下楼啦！”它立刻跳着跟在后面，脖子上的小铃铛“叮当、叮当”，清清脆脆的声响，顺着楼梯往下飘，渐渐远了。那天它下楼的时间格外久，我先回了家，推了推门才发现还锁着，只好又折回大爷家等。足足半小时后，才听见那熟悉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我赶紧出门迎，看着它吐着舌头、小爪子沾了点灰，跟着妻子慢慢走回来，心里才踏实。回家后给它洗干净小爪爪，擦得干干的，我们便熄灯睡了。

黑暗里，能清晰感觉到它的小爪子轻轻搭在床沿上，还试着往床上扒了两下——是想上来跟我们一起睡。可一想到小孙子要回家，我们狠了狠心，没搭理它。它就围着床转，一会儿跑到我这边，用鼻子轻轻蹭我的手；一会儿又凑到妻子那边，小声哀叫着，声音软乎乎的，满是央求。我实在熬不过那声叫，又打开灯，把它抱在怀里，手掌顺着它的背轻轻摸，哄着说“乖乖睡地毯”，再轻轻把它放下去。妻子怕它冷，找了床软乎乎的毛巾被铺在地毯上，又摸了摸它的头，确认它蜷得安稳，我们才放心睡下。

谁能想到，这竟是最后一面。大约十二点时，我被妻子惊恐的叫声惊醒，一睁眼，就看见豆子在地上痛苦抽搐，身子蜷成一团，爪子还下意识往床边够。我们顾不上穿好衣服，赶紧把它抱起来往车上跑，先去了热河路的宠物医院，可大门紧闭，连点光亮都没有，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又赶紧往南山市场赶，远远看见一家宠物医院亮着灯，没打烊，我们才算在绝望里抓住了一点希望。

大夫听我们说完经过，很快下了结论——食物中毒，大概率是误食了老鼠药。针管扎进它身上时，它没挣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无力。大夫立刻给它打了解毒针、强心剂，我又马不停蹄回家拉来氧气机，守在旁边给它吸氧，眼睛都不敢眨，手里攥着它的爪子，一遍遍跟它说“豆子，挺过来，咱回家”。可不管我们做了多少努力，它还是慢慢没了力气，最后安安静静地，离我们而去了。从带它下楼撒尿，到它彻底闭上眼，不过短短四个小时。

算下来，豆子跟我们相处了五年。它出生四十天的时候来的家，那时候它还像个毛茸茸的小团子，捧在手里都怕碰坏了，连叫声都是细细的。它小时候得过一场犬温热，九死一生，那阵子我们轮流守着它，喂药、擦汗，夜里每隔一小时就起来看它有没有退烧，总算把它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从那以后，它就成了我们最亲的伙伴，吃饭时蹲在桌边，出门时跟在身后，连我们看电视，它都要趴在脚边，安安稳稳陪着。

病愈后的豆子，愈发聪明，也愈发懂人心。除了不会说话，它好像什么都懂——我工作累了往沙发上一坐，它就会凑过来，用小脑袋蹭我的腿，舔掉我手上的疲惫；妻子做饭时，它就蹲在厨房门口，不吵不闹，等妻子忙完，再摇着尾巴要抱抱。在它身上，我总能看到人身上缺失的东西：感情的真实流露，不掺一点虚假，不藏一点算计。

它分得清谁最疼它，也会毫无保留地对谁好。家里每一位成员它都喜欢，但最黏着妻子，毕竟每天喂它、陪它遛弯、给它梳毛的，都是妻子。要是我们一起带它出门，只要妻子站着不走，哪怕我递它最喜欢的零食，再怎么喊它，它也不肯动，就乖乖守在妻子脚边；可只要妻子跟它说一句“不去了，你跟瑞杰出去吧”，它立马就懂了，欢蹦乱跳地跑到我身边，还会回头看一眼妻子，像是在说“我去玩啦”。我有时候还会偷偷嫉妒，可更多的，是被它这份“认定了就不放手”的忠诚打动。

当今这世界，很多珍贵的东西慢慢被忽略了，可在豆子身上，那些最原始的天性——感恩、忠诚、纯粹，从来都没湮灭过。我爱它，就是爱它这份直白：你对它好一分，它就用十倍、百倍的好回报你；你难过时，它安安静静待着陪你；你开心时，它就蹦着跳着陪你闹。跟豆子的交流，从来不是单向的，是心与心的对话，是真心换真心的对等，干净又温暖，没一点杂质。

它走得太不是时候了，它还不老，还有好多日子能陪我们晒晒太阳、爬爬山，我们从来没想过要让它走，更没想过，它会以这样痛苦的方式，走完短短一生。可反过来想，它走得又好像“刚刚好”，那样理性，那样无私。它好像知道，这个家需要陪伴的时候，它就悄悄来了；又好像知道，凌飞的降世，会给这个家带来更多、更新的欢乐，它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就悄悄隐退了。

它大概也知道，它走了，我们会哭，会惋惜，但时间会慢慢抚平这份疼；它也知道，凌飞会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快乐，是它无法取代的快乐，所以才选了这样的方式离开，不添麻烦，不拖泥带水。

去吧，豆子。我们会一直想念你，也会常去看你——那些用你的躯体滋养出小草、开出鲜花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宿，是你的再生，也是你的灵气。往后没有病痛，没有牵挂，你就跟着阳光跑，跟着风玩，永远做只快乐的小狗，与大地同在，与我们的思念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