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70年代的赭石色</p><p class="ql-block"> 青岗岭位于陕西省渭南市富平县西北部,南起淡村镇盘龙湾(赵氏河流经此地形成的),北至铜川市耀州区,属渭北典型的黄土台塬地貌。<span style="font-size:18px;">国道210线像一条深色腰带南北穿塬而过,一</span>直以来是关中平原通往陕北高原的交通要冲。站在塬的最高处,可俯瞰赵氏河和石川河,“岭—河—田”的立体景观一览无余。 千百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躬耕不息,用勤劳和汗水绘就五彩斑斓的青岗岭。</p> <p class="ql-block"> 深秋,站到塬上望去,天倒是高了,却高得有些空落,蓝汪汪的,像一块凉透了的、光滑的青石板。日头白晃晃地悬着,没了夏日的毒劲,只剩下一种干净的、不容分说的亮,照得这千沟万壑无处躲藏,每一道坎,每一面坡,都清清楚楚地晾着,像是老牛身上磨秃了的毛皮。那颜色是浑然的黄,黄得厚重,又黄得单调。若定睛细看,才能在黄里辨出些别的:坡脚有稀稀拉拉的灌木丛,叶子叫霜打过,成了绛紫色,一团一团,像是凝固了的血痂;再远处,或许能望见一片谷子地,整个穗枯了,穗头却还固执地留着些暗红,在风里索索发抖,像是一位垂头丧气的老汉。</p> <p class="ql-block"> 赵氏河经过夏天烈焰的烘烤,早已干瘪了,裂着无数龟背似的纹路。风来了,便扬起些极细的黄土,像是一层闷住的烟,迟迟地、不肯爽利地散开。这风是认识路的,晓得哪条梁上有孤树,哪条坳里有废窑,它便顺着这些旧路走,呜咽咽的,像是在翻一册没了封皮的残破古书。书页是黄的,字迹是模糊的,读不出个悲喜,只觉着满口的牙碜。</p><p class="ql-block"> 后晌,李老汉把羊群赶到离家不远的沟畔,找了个向阳的坡地顺势躺下,大棉袄敞着怀,露出一截蜡黄的胸膛。他不大动,也不大言语,就眯着眼瞅那起起伏伏的山塬。手里的烟袋锅一明一灭,那一点火星,便是这天地间一丝活泛的热气了。羊群在坡上散着,像些滚动的土块,啃着贴地皮的、发黄的草梗,发出一种干燥的、沙沙的声响,听着让人喉咙发紧。忽然,不知哪只羊“咩”地叫了一声,声音在空阔里荡开,显得突兀而孤单,随即又被旷野的寂静吞没了。</p> <p class="ql-block"> 村子是趴在塬下的,一色的黄土墙,灰瓦顶,远远望去,和这土地是长在一处的。屋顶的烟囱里,偶尔也冒出些炊烟,是那种灰白的、有气无力的烟,升不了多高,便软塌塌地融进暮色里去了。场院上,光溜溜的,只有几个苞谷秆子搭成的防震蓬,黄得发亮。三两个媳妇老太坐在门前的石礅上纳鞋底,手不停,嘴却闭得紧。她们的眼神,是越过眼前的院墙,望到那头顶的梁峁上去的,那里有她们的男人,在不知哪条沟里刨食着呢。</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日头沉到西边山梁背后,将最后的光像泼血一样洒下来,整个青岗岭便成了一幅陈年的、失了色的木版画。线条是硬的,颜色是沉的,万物都失了柔软的轮廓,只剩下筋骨。等那血色一点点褪尽,天地间便泛起一种青灰的调子,像是从土地深处漫上来的凉气。这时,便能听见一种声音,不是风,也不是虫鸣,是这高原本身在呼吸,悠长而缓慢,带着黄土的腥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亘古的倦意。</p> <p class="ql-block"> 二郎老师超写实油画《荔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