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平凡人生</p><p class="ql-block">美篇号:294635792 </p><p class="ql-block"> 在历史的长河中,知青岁月是一段独特而深刻的记忆。对我而言,那段日子宛如一首激昂与苦涩交织的乐章,至今仍在心中奏响……</p><p class="ql-block"> ——题记 </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鸽哨那样尖利的寒风,刮过瘦水的丁水河滩,刮过堰爬觜光秃秃的土石山,刮得旷野的枯草沙沙作响。</p><p class="ql-block"> 是时,轰轰烈烈的治河改地工程已经进行了一月有余,施工进度缓慢,着实让人体验了一把老日子里的一句谚语——寸土难移。可大队干部们热情不减,誓要改地换天。</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程越来越艰难,靠原始的铁镐,铁钎,开山凿石力不从心,必须要用炸药才能炸开那坚硬的山石。为此,工地上就派生出了一个“好工种”——炮工。</p><p class="ql-block"> 和我一同下乡来的王x光,在工地上硬撑着拉石头也多日了。每天像上紧了的发条,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埋头苦干。</p><p class="ql-block"> 我们良好的表现,全村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都说我们知青在工地,热情肯干,干活积极有能力。</p><p class="ql-block"> 一天傍晚,收工了。队长找到我,叭嗒一口旱烟,这是他的招牌动作。接着声音沙哑地说:“你和王x光年轻,反应快,心思沉稳,特别是你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干炮工相对轻松点,不过有点危险。干吗?”</p><p class="ql-block"> 是的,炮工是个技术活,轻松,也是很危险的。那时我们这一代大多都出生于多子女家庭,因经济条件和社会大环境所限,父母对我们基本上采取的是散养方式,不像现在的家长格外注重子女的安全和健康地成长。再叠加上当时我们青春年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想要尝试一下,寻找刺激,就愉快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的天,家乡的原野展现出冬季独有的“寒山瘦水起寒烟”景象。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近处汤汤的丁水河,荒芜的堰爬嘴,在苍茫的天穹下显出粗糙而雄浑的轮廓。这沧桑粗犷的美,只有冬日里显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p><p class="ql-block"> 冥冥之中,让我想起了一句名人的话:“自然是伟大的,人也是伟大的……”</p><p class="ql-block"> 是啊,人的伟大,才发现伟大的自然和它的壮美!</p><p class="ql-block"> 在这场改造自然的搏战中,炮工这活确实比拉石头轻松得多。不用说,这是老队长对我们的照顾和信任,是“提拔”了。</p><p class="ql-block"> 凿炮眼,装炸药,点燃导火索,是炸山石的三部曲。</p><p class="ql-block"> 整个工地干炮工这活共六人分三组,再配上一个年长且经验丰富的安全员,就组成了一支完整的炮工队。王x光和我一组,我抱着沉重的钢钎,他有节奏地抡着大锤,一寸一寸地在山石上打炮眼。铁锤砸在钢钎上,不是清脆的“铛铛”声,而是沉闷的“咚咚”声,震得双手发麻,溅起的石渣,粉尘和泥浆打在脸上,像子弹一样令人生疼。</p> <p class="ql-block"> 长时间地重复着抡大锤,每个手指都缠上厚厚的胶布,减轻对双手的伤害。尽管这样,手臂还是常常像火烧着一般灼疼,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稳。</p><p class="ql-block"> 那炮眼,就是这么一锤一锤,靠着年轻的热血和蛮劲,在万年石山上硬生生凿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装炸药的时刻到来了,我和王x光手提着装了雷管、导火索和炸药的竹篮子,像提着一件无比神圣又无比危险的怪物,踩着碎石和土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些已经凿好的炮眼。</p><p class="ql-block"> 蹲下身,用手拂去炮眼口的浮灰,先小心地拿起一个裹着红纸的小小雷管,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却必须比绣花还要轻柔,将它稳稳地接入导火索。然后,才开始往炮眼里填充用油纸包着的黄色炸药。每填一下,都用木棍轻轻地、均匀地捣实,不能重,也不能轻。重了,怕摩擦生热,发生意外;轻了,又怕炸药松散,成了哑炮。 </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炸药颗粒滑入炮眼时那细微的“沙沙”声。</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炮眼都装填完毕,直起身,环视四周,用力挥舞起红绿旗,扯着嗓子喊:“放……炮……喽……”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被风吹得时隐时现。人群潮水般地向安全区退去,躲到了土坡后面。</p><p class="ql-block"> 哨子含在嘴里,冰冷的金属味瞬间弥漫开来。我深吸一口凛冽如冰碴的空气,用最大的肺活量,吹响了第一声预备哨。那尖厉的哨音,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鹰隼,刺破了冬日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我们猫着腰,沿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像一只警觉的兔子,在各个炮位之间疾速穿梭。此时,好像我要点燃的不是导线,而是沉睡在地下的雷霆。左手拿着点燃的香烟,右手拢着导火索迅速凑近。“呼”的一声导火索被点燃了,刹那间,导火索带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呼呼……”地喷射出一股带着青烟的火焰。</p><p class="ql-block"> 一根,两根,三根……奔跑着,点燃着,身后的青烟如同一条条苏醒的毒蛇吐着信子,急速地追噬着我的脚印。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血液在耳膜里奔腾咆哮。最后一根导火索点燃的瞬间,我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扭头向安全区狂奔。石子在脚下飞溅,汗水像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漫流,身后那一片“刺刺”的燃烧声,似死神催促的脚步声。</p> <p class="ql-block"> 刚跳进掩体,爬在冻土坑里,大口喘着粗气,炮声就炸开了!</p><p class="ql-block"> “轰…轰…”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那不是声响,而是一记记沉重的,闷雷般的撞击,直接夯在胸口上。连绵不断地爆炸,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脚下翻身,咆哮。冻土块,碎石,被一股股巨力抛向空中,遮天蔽日,像一场突然降临的陨石雨。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带着硝石味道的尘土气息,辛辣而呛人。我紧紧捂着耳朵,张着嘴,感受着那一声声爆炸带来的气浪冲击波,既恐惧,又充满了一种成功与骄傲的原始快感。</p><p class="ql-block"> 当最后一缕硝烟在寒风中缓缓飘散,原野重新回归一种奇异的寂静,静得怕人,只有耳鸣还在嗡嗡作响。慢慢探出头,看到刚才还是坚硬的山石,此刻已经布满了一个个狰狞的,散发着火药味的新坑。山石被撕裂了,酥松了,散露出一地大小不一的青石块。</p><p class="ql-block"> 人们欢呼着从掩体后涌出,扛着铁锹、镐头,像战场上冲锋的战士,冲向那些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炮坑。没有人说话,只有铁器与山石碰撞的铿锵之声,像一曲雄浑的劳动号子。</p><p class="ql-block"> 炮工呀,整天和炸药,雷管,导火索打交道。在那个年代,人们对这些危险品管得还不是很严。保管这些危险品的是一位四川籍男知青李伟刚,忘记是什么原因,他千里迢迢从四川下乡到我们所在的大队(全大队有三名四川籍知青)。他年龄大我们两岁,因都是知青我们常在一起玩耍,且三观不撞车,关系特别的铁。我和王x光就打起了歪主意,私下和他商量,想请他帮忙搞点炸药,雷管和导火索,等来年夏天河水丰沛时到丁水河炸鱼,改善一下伙食。他听后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刚准备收工,李伟刚叫住了我,把一个布袋子递给我,小声地说:你们要的东西搞到了,快拿去,别让队长和安全员发现……”我接过袋子,扮了个鬼脸,笑嘻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伟刚,你够哥们,夏天咱们一起去河里炸鱼……”</p><p class="ql-block"> 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子,行走在返回村庄的路上,一路欢快一路歌,一路风情醉心窝。哈哈……连老天也开心,好像在开音乐会,轻灵的雪花如音符一样开始飞扬。</p><p class="ql-block"> 啊!如果雪再大些,就是瑞雪兆丰年了。“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p><p class="ql-block"> 此情此景,我仿佛看到了来年家乡奥美的田野,风吹麦浪,一片金黄;看到了庄稼汉脸庞上的笑容绵绵;看到了夏日某个午后,丁水河边一声炮响,河水里顿时飘起白花花鲫鱼;看到了那锅里冒着香气的鱼汤……就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豫剧《朝阳沟》银环的唱段:“年轻人多理想,展翅高飞,农村是我们广阔天地……”</p> <p class="ql-block"> 哎,人世间什么事都有一点哲学的味道,有它的内在规律。炮工这活也不例外,在什么位置打炮眼,打多深,装多少药,是很有讲究的。恰到好处的位置,深度、装药量,将直接关系到能炸开多少的山石。沉闷的炮声松动山石最多,反之声音越响,炸起的山石飞得越远,松动的山石越少。</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可常常童心未泯。一次我和王x光心血来潮,想乐一乐,看一看,听一听,那特别震天动地的炮声,那山石满天高飞的奇观景象。于是就想玩个大的,偷偷摸摸地开始玩火操作。有意识地把炮眼直径凿得特别大,深度较浅,装填上双倍的炸药,再在炮眼上压几块大石头,点燃后我和王x光乐滋滋地往安全地方飞奔。刚跑到平常躲避的安全区附近,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爆炸,冲天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山石冲上云霄。我扭头一看,只见一块斗大的石头,像制导的导弹一样向我俩飞来,我恐慌中声音都变了,大喊:“快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咚”的一声,这块石头掉落在我们身后七八米的地方,我和王x光魂都要吓掉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妈呀,这要是再跑慢几步,石头砸身上那可就全完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风的呼啸和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的擂鼓声。我俩石化般地站在原地,王x光满脸的恐惧,傻傻地望着炮响的方向,还没从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缓过神来。我惊了一身冷汗,双腿颤抖,慢慢摊开一直紧握的双手,掌心被汗水浸透了。胸前那枚亮晶晶的铁哨子,它和我们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此刻,在冬日惨淡的夕阳下,沉默地反射着微光。 </p><p class="ql-block"> 嘿嘿……这场荒诞的恶作剧,有点意思,有点出圈,有点刺激。传说黄山上有飞来石一景,我没见过。可今天却目睹了我们自导的飞来石景象,差点要了小命。</p><p class="ql-block"> 事后我俩相互约定,这件事千万别对别人说,尤其是对队长更要守口如瓶,避免节外生枝。</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多少年过去了,那让我惊怕的一幕终生都没有忘记,毎每想起心中总是充满无尽的后怕。</span></p><p class="ql-block"> 人说,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经过一冬一春的战天斗地,工程连三分之一都没完成,最终没有实现人定胜天的梦想。随着春耕备耕的到来,工程被迫下马,成了半拉子工程。</p><p class="ql-block"> 千年的丁水河呀,它依旧沿着原来的河道,在细碎的日子里,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昼夜不停地缓缓向东流淌着,流淌着……</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