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岩:一潭绿水照乡愁

木樨

<p class="ql-block">图文:木樨</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120845</p><p class="ql-block">音乐:《乡愁》</p> <p class="ql-block">  站在仙岩的山门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我心中交织缠绕。一种是身为瑞安人血脉里的熟稔,像是去见一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街坊,连脚步都不自觉地带着几分随意;另一种却是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仿佛要去拜谒一位在文字里神交已久的尊长。</p> <p class="ql-block">  这份复杂心绪的源头,深埋在时光的褶皱里——是那篇每个本地学子都会倒背如流朱自清《绿》,是那些年被它"支配"的、充满零食与欢笑的春游;更是每一次远方的亲戚来访时,那句"带他们去仙岩看看"的理所当然。仙岩,就这样在文学的光晕、童年的记忆与待客之道的三重映照下,在我生命里占据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它既是我们儿时撒欢的后花园,又是我们必须背诵的文学圣地,更是我们向亲友展示家乡时,最先翻开的那一页。</p> <p class="ql-block">  而今天,这份惯常的心绪,又被一份难以名状的感慨浸染得愈发沉甸。我是陪表姐夫妇来的。时光荏苒,表姐离开瑞安,远渡重洋,竟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此番她风尘仆仆地归来,是为探亲和祭祖。</p> <p class="ql-block">  朱自清的散文名篇《绿》,令温州仙岩的梅雨潭从此闻名遐迩。1923年,朱自清自北京大学毕业后,曾于温州中学任教。在此期间,他创作了《温州的踪迹》等四篇散文,其中描绘仙岩梅雨潭的《绿》一文,更成为传世经典。这篇作品也为他次年受聘北上,担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奠定了坚实的文学声誉与学术基础。</p> <p class="ql-block">  这是自清亭,为纪念朱自清先生而建。它隐于幽林绿蔓间,静谧清幽。亭柱联为:“气节高风,尽显炎黄裔子之凛凛风骨;生平诗笔,堪称翰苑大家之灼灼风采。”此联以更凝练的文言韵律,盛赞了朱自清的气节与文才。</p> <p class="ql-block">  领他们去看梅雨潭,感觉是奇妙的。那潭幽邃的绿,在我眼中,除了文学赋予的灵性与自己童年的顽皮身影,如今又叠加了一层新的意象——它成了无数张“全家福”最恒定的背景。</p> <p class="ql-block">  它哪里只是一潭水?它分明是一面永恒的镜子!它照见过我童稚的笑脸,照见过父母挺拔的身姿,如今,又照见了我眼角细密的纹路,照见了长辈们鬓边的白发。它不言不语,却道尽了一切沧桑。我们忙着在它面前合影,想要将这“永恒”的绿作为背景,定格住我们短暂易逝的欢聚。可拍下来的,又何尝不是我们正在流逝的、无可挽回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翻箱倒柜,那些记忆中的老照片终是杳无踪迹。唯独这张1985年高一春游的黑白合影,得以幸存——画面里,是年轻的老师与我们青涩的模样。它如一段青春的烙印,深存心底,而其余更多的鲜活瞬间,都已遗失在岁月深处。</p> <p class="ql-block">  1988年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们一群同学相约去了仙岩。三十七年过去,照片已经微微泛黄。每次翻看,都好像能听见那时的蝉鸣与笑语,闻到山间草木与湿润岩壁混合的气息。那是一段旅程的结束,更是无数可能性的开始。仙岩的山水,为我们火热的青春,盖下了一枚清凉的邮戳。</p> <p class="ql-block">  这是1993年的老照片,我和丈夫与同学们同游仙岩。大家在水帘飞泻的梅雨潭瀑布前合影,有人蹲立石上,有人倚坐水边。那时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畔,这张照片定格了我们青春岁月里的美好相聚时光。</p> <p class="ql-block">  站在梅雨潭边。那汪被朱自清先生咏叹过、也被我们一代代学子背诵过的绿,此刻静静地迎候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归人”。仙岩的“绿”,之于朱自清,是一种审美的狂喜;之于童年的我,是一片游戏的背景;而之于表姐,却是一帖浸透了人生况味的、跨越了太平洋的、长达四十年多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梅雨亭内,红柱黑联映着白亭顶,匾额“梅雨亭”熠熠生辉。亭外瀑布飞泻、绿树葱茏,对联“我辈此中寻韵底”;“名山深处有声无”。融人文雅趣与山水灵韵,于喧嚣中辟一方清幽,尽显“梅雨”朦胧、自然空灵之美。</p> <p class="ql-block"> 顺着石阶半个小时左右就来到了雷响潭。雷响潭以瀑声如雷得名。急流自崖顶轰然坠下,在嶙峋巨石间迸射成亿万水珠,蒸腾水雾中常见彩虹瞬现。瀑布冲击声震荡山谷,凉润水汽扑面而来,展现出自然雄浑奔放的生命力,与梅雨潭的静美形成鲜明对比。</p> <p class="ql-block">  龙须瀑位于雷响潭的上游,穿过曲径竹林,尽头便是龙须瀑。传说上古之时,轩辕黄帝曾在此山结庐修行。功成之日,乘龙飞升,紫气东来。升腾之际,一时不慎,指间捻断龙须一绺。那龙须自云端飘摇而落,触及山岩竟化作清流千缕,垂悬于峭壁之间,如天河倒泻,终年不绝。后人仰观此瀑,见其纤细飘逸,宛若真龙之须临风而动,故称之为“龙须瀑”。</p> <p class="ql-block">  早在南朝时,我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游览仙岩后,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舟向仙岩寻三皇井仙迹》弭棹向南郭,波波侵远天。拂鲦故出没,振鹭更澄鲜。遥岚疑鹫岭,近浪异鲸川。蹑屐梅潭上,冰雪冷心悬。低徊轩辕氏,跨龙何处巅。仙踪不可即,活活自鸣泉。</p> <p class="ql-block">  南宋理学大师朱熹曾在此讲学,并盛赞仙岩为 “溪山第一” 。这四字是对仙岩山水景色的极高评价,奠定了其文化名山的地位。</p> <p class="ql-block">  南宋理学大家朱熹与陈傅良的论道场景。二人身着儒袍,安坐于林间巨石之上。一位倾身讲述,神采飞扬;一位托腮倾听,若有所思。身旁书卷与茶具,更添清雅氛围。作品传神地捕捉了朱子理学中师徒间质疑问难、切磋求真的治学精神,意境宁静而深远。</p> <p class="ql-block">  近代高僧弘一法师(李叔同)曾驻锡于仙岩山的圣寿禅寺。他与这座千年古刹缘分深厚,在此研究律学,其清修事迹为仙岩增添了一份禅意与传奇色彩。</p> <p class="ql-block">  行至圣寿禅寺,我的心境与别处截然不同。指尖触到殿前石栏上那冰凉的莲花浮雕时,一种熟悉的感觉从石纹传入心头。这些石雕,都是我父亲亲手凿刻的。梵音古刹褪去历史的面纱,飞檐下的石兽,经幢上的纹样,霎时都成了父亲生命的延伸,成了我们家族在这片土地上最坚实的根。赋诗一首《木家石艺》以记之:仙岩緑地绽奇景,木氏精雕韵独研。寺内石狮威武吼,龛间佛像圣慈瞑。庙堂梵诵绕灵运,殿里檀香飘乐天。老父神工瑞安赞,古坛长秀后人传。</p> <p class="ql-block">  仙岩的摩崖石刻是大罗山文化遗产中的瑰宝,它们散落在奇峰秀水之间,宛如一部刻在石头上的史书,记录着从唐代至民国跨越千年的文脉传承。</p> <p class="ql-block">  梅雨潭下的三姑潭如朱自清笔下的“绿”般迷人:湖水似温润的碧玉,晕着柔和的光泽;岸边古亭、木屋静立,苍树垂枝拂水。四周绿意盎然,山与树织就翠色帷幕,整个画面清新雅致,仿佛将那“奇异的绿”凝于一方天地,静谧又充满生机。</p> <p class="ql-block">  仙岩,早已成为镌刻在我们这一代瑞安人生命里的文化基因。我们是独特的一代——先是用童稚的眼睛记住了那潭绿水的波光,才在课本上遇见朱自清笔下那惊心动魄的绿。我们是带着“预装”的文学滤镜长大的孩子,用双脚丈量过散文里的字句。这种奇妙的错位,让仙岩获得了双重生命:它既是必须背诵的课文,更是不可复制的青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它从来不止是山水,更是一座精神的灯塔。无论我们走得多远,只要回望,它永远在那里,标定着归途的方向,成为我们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底色。表姐的行囊里装着家乡的特产,但我们都明白,她真正带回大洋彼岸的,是那潭被乡愁与记忆反复浸润的绿。这抹绿,足以照亮异国窗前的月光。而仙岩,依旧在这里。以山的沉静,水的永恒,守护着我们所有聚散离合的悲欢,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去与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