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逢春

欧阳华

早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我沿着青石小路缓缓走进这座老城的深处。转过一道斑驳的墙角，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古树静静伫立在庭院中央，像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却不曾老去。树干粗壮而沉稳，表面裂纹纵横，像是岁月刻下的年轮写在了皮肤上。几处树皮剥落，露出内里深褐色的木质，却并不显颓唐，反倒透出一种坚韧的底气。

苔藓悄然爬满了树根与低垂的枝干，绿得温润而沉静，仿佛是时光亲手为它披上的绒袍。枝叶向四面伸展，繁茂如盖，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随风轻轻晃动，像是在低语着某个春天的秘密。树旁一道木质护栏静静环绕，颜色已有些褪去，却与整棵树的气息浑然一体，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守护。

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忽然觉得，这哪里是一棵历经风雨的老树？分明是一位在春天里重新挺直腰背的故人。它不声不响地抽出了新芽，嫩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说：我还活着，我仍逢春。

远处的传统建筑静静伫立，屋檐微翘，灰瓦叠叠，与这棵古树遥相呼应。它们一同经历了多少个春秋？又一同见证了多少代人的来去？此刻，它们依旧在这里，一个以木石之躯承载记忆，一个以年轮之脉延续生命。

绕着树走了一圈，指尖轻轻拂过那布满苔痕的树皮，触感湿润而粗糙，像是摸到了时间的肌理。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常说：“树老了会回春，人老了也会念旧。”如今站在这棵古树前，我才真正明白，所谓“逢春”，不只是枝头抽出新绿，更是生命在沉寂后依然选择生长的勇气。

风起时，一片叶子轻轻飘落，落在我的肩头。我将它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像收藏一段不会褪色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