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往事忆时浓 ,高辉的“泥里刨金”脱贫路

艾和兵

<p class="ql-block">摊开那本边角卷得发毛、页脚沾着干硬田泥的笔记本,何寨村高辉的脱贫故事,像一粒落进龟裂旱田的种子,在汗水里泡出了深根。</p><p class="ql-block"> 1974年生的高辉,曾是村头老槐树下最沉的影子:四口之家,女儿咬着笔杆啃高中课本,儿子趴在矮凳上写作业,老父亲蜷在藤椅里咳得直不起身——五年前妻子因癌离世,三十余万元的债,像块浸了冰的石头,把日子坠得喘不过气。有回高辉蹲在田埂上抽烟,见儿子把铅笔头攥得指甲发白,忽然把烟蒂按进泥里:“这日子,得从泥里‘挣’回来。”</p><p class="ql-block"> 鸡叫三遍,高辉的胶鞋已经陷进了秧田。别人等节气“催”着播种,他偏要“抢”:惊蛰刚过,他家的秧苗已经窜出寸许新绿,叶尖挂着的露水珠,比别家的亮半分;别人的田埂空着长草,他蹲在垄间,把花生、黄豆的种子往稻丛缝隙里塞,连苎麻都缠在田埂的竹架上——“地不亏人,你肯往缝里填力气,它就肯往兜里填粮。”</p><p class="ql-block"> 农闲是高辉的“另一个忙季”:灰桶往肩上一扛,他是泥瓦匠,砖缝里的灰浆抹得比尺子量的还匀;邻村的稻子熟了,他攥着镰刀扎进稻浪,腰弯得像张弓;谁家的犁耙坏了,他蹲在屋檐下敲敲打打,锈铁件在他手里能“活”过来。一年近百天泡在零工里,手掌磨出的茧子换来了六万元——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是他把日子从“熬”变“活”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转机裹在县镇培训班的传单里。高辉攥着传单挤在教室最前排,把“稻田套养小龙虾”的字缝都盯出了印:水温、投苗量、出塘时间,抄得笔记本纸页都起了毛边。没钱买虾苗,他扛着网兜摸黑去河沟,裤腿剐破了也顾不上,把野生虾苗往桶里装;没饵料,就去鸡场收废弃鸡苗,菜刀剁得案板响,掺着米糠往塘里撒——连水田边的水草、水巴毛,都被他拢成一丛丛,成了小龙虾的“免费食堂”。</p><p class="ql-block"> 养虾的精细,藏在他晒脱皮的胳膊上:小龙虾怕热,他掐着日历算日子,暑热前必把虾塘清一遍;盛夏水位浅,他踩着齐腰的泥水垒田埂,把水位稳在一米深,脚底板被石子硌出了血印也不停。就这么“抠”着技术干,20亩水田成了“聚宝盆”——网兜一拉,通红的小龙虾堆得冒了尖,单这一项年增收就破了十万。曾经压得他抬不起头的债,在稻穗的沉香、虾壳的红光里,慢慢轻了。</p><p class="ql-block"> 日子暖了,高辉把心思钉在了孩子的书桌上。扶贫干部送的《千字文》《笠翁对韵》,被他压在孩子枕头下,天不亮就掀起床帘:“晨读的声儿亮,往后的路才亮。”女儿攥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哭时,他把糙手按在女儿头上:“这才是咱家里最金贵的收成。”儿子攥着奖状说“要当有用的人”时,他转身抹了把眼——那是比虾塘更烫的暖。</p><p class="ql-block"> 再翻那本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洇着汗渍:“以前觉得日子是熬出来的,如今才知是‘扑’在泥里干出来的。”在浠水的田埂上,这样的故事早成了风里的香:把苦日子揉碎了种进土里,从泥里刨金,从寒里焐暖——不是传奇,是普通人把“活下去”的韧劲儿,活成了“活得好”的底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老槐树的影子里,常能看见高辉教年轻人拌虾饵,风裹着稻花香吹过来,把日子烘得愈发厚实、愈发滚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