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饼”引发的上学风波

一花一世界

刚上初二的侄孙子齐，这周从县城私立学校回家后，就像铁了心似的，哭闹着要转回老家镇上读书。哥哥一家苦口婆心轮番劝说，可这孩子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肯再回县城的学校。

这事儿的根由，得从子齐的童年说起。子齐三岁那年，他的亲妈撇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摆脱穷日子，远走他乡打工。从此，“妈妈”成了字典里一个硌人的词，再也没出现在他们的日子里。

子齐上四年级时，侄子结识了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河南开封女子，两人惺惺相惜，很快组成了新的家庭。

这位新来的侄媳妇心性善良又有眼界，待子齐兄妹三人视若己出。每周五晚上，她总会从打工的县城赶回来，连夜给孩子们缝洗衣服、准备周末的营养餐，衣食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孩子们也打心底里接纳了这个善良又有责任心的后妈，平日里有啥心事，总爱跟她念叨。

她常跟孩子们说：“我和你爸都吃过没文化的苦，再难也要供你们读书，将来有出息了，才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这样的后妈，实在难得。

侄子和侄媳妇常年在外务工，平日里孩子们的教育和照料，大多落在周末回家的后妈身上。回到老家，爷爷奶奶对孩子们只是百般溺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越是这样，子齐反而越发叛逆、执拗，长辈们的话半句也听不进去。

然而，一家人平静的日子总会被突如其来的联系打破——子齐的亲妈偶尔会给孩子们打个电话，前几天更是在电话里许诺：“子齐，宝贝，这周妈妈就来接你去浙江读书。”

这张空头“大饼”，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孩子渴望母爱的心湖，让他满心欢喜地在家痴痴等候。如今已是周二，任凭后妈和爸爸磨破嘴皮，子齐就是认准了要等亲妈来接，坚决不肯回县城的学校，执意要转学到妈妈所在的镇上读书。

一家人为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争吵不停。侄媳妇实在无计可施，电话里迫切地恳请我：“叔，您帮帮忙，咱们晚上一起回老家接子齐回校吧，再耽误下去，功课就落下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提前跟一家人沟通好，统一口径，理解尊重孩子，慢慢来。尽管如此，心里依旧没半分把握，能否说动这个执拗的小犟驴，重新踏上回校的路。

到了老家，孩子的后妈软言细语、恩威并施地劝说，可子齐始终缩在被窝里，一言不发，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侄媳妇见苦口婆心说不定子齐，拿起手机，开启免提，拨通了子齐亲妈的电话。

两位妈妈一番沟通后，我接过电话，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子齐亲妈在那头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子齐，妈这边实在太忙了，转学的事……暂时还安排不了，你先回县城上学，等妈这边稳定了，再给打电话你好不好？”

子齐听着电话里熟悉又遥远的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没再说话。

我坐在子齐身边，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柔声说：“子齐啊，二爷爷知道你心里想妈妈，想跟她一起生活，这份心思，说明你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

他耷拉着脑袋，手指紧紧捏着被角，细声细气地哼了一声：“她答应我了，这周就来接我去浙江读书，我要等妈妈来接我。”

“傻孩子，”我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缓，“你妈妈在外打工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可‘接你去读书’这话，她是说了，你仔细想想，她这次给你说具体几点来接吗？给你准备好转学需要的学籍证明了吗？”

子齐的肩膀动了动，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却还是嘴硬：“她会来的，我等她。”

“二爷爷不骗你，浙江的学校哪是说进就能进的？学籍、住处、学费，哪一样不要提前安排好？你妈妈要是真准备好了，怎么会让你在家一直等呢？”

见孩子心有所动，我趁热打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后妈待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你感冒发烧，她送你去卫生院吊水，搂着你，用温热的毛巾不停地给你擦额头，天亮时，你睁开眼，看见她趴在床边，眼里布满血丝，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拧干的毛巾。你说想要什么，她省吃俭用，硬是给你买了回来。她把你当亲儿子疼，就盼着你们兄妹三个能在县城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你要是一直在家等，耽误了功课，不仅辜负了后妈的心意，也耽误了自己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子齐慢慢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真的想妈妈。”

“二爷爷知道，”我握住他的手，“等你放了寒假，咱们就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回来看看你，好不好？现在，咱们先回学校上课，你哥哥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学习紧张，你是不是要帮哥哥照顾一下妹妹；妹妹还小，你得保护好她，是不是还要给妹妹做个榜样；你现在已经14岁了，也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别再让你后妈和爸爸在外头干活还替你操心，行吗？”

见子齐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我又给他讲了一些读书的重要性，鼓励他：“人往高处走，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听班主任说你这次期中考试考了个第七名呢！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想去哪就去哪，还能给咱家长脸呢。”

他犹豫了一会，又经过他爷爷一番软硬兼施，答应下周帮他联系范楼的中学，子齐这才终于点了点头，小声说：“……那我回去上课。”

哥哥弯腰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子齐拉开车门的瞬间，嫂子背过身去，快速抹了一下眼角。哥哥趴在车窗上，声音被风揉得发涩：“到了学校好好读书，钱不够就说……”话没说完，车子已经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门前的水泥路，朝着县城的方向越驶越远。直到那抹影子彻底消失在村口，嫂子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哥哥也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悬在一家人心头多日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空气里那股紧绷的气息，渐渐被松快的顺畅取代了。

作者简介：

丁允书，笔名一花一世界，男，汉族，出生于1972年10月26日，先后毕业于徐州教育学院、江苏教育学院，大学本科，江苏省丰县中学高级教师，丰县春蚕文学社编委，文学领域优质作者。

爱生活爱养花，酷爱写作，曾发表数十篇论文。文学作品发表于美篇、汤圆文学社、飞龙湖文学社；近期作品：《致母亲一～五》、《回娘家的路》、《娘的裙子情结》、《千里奔波只为看红娃们一眼》、《娘我想你了》、《患上老年痴呆的娘迷上上班》、《娘和我相约在春天》、《阴霾渐散 天快亮了》、《我眼里的命运》以《丢失的“娘”又找了回来》、《天上掉下个“兵哥哥”一~三》、《谁动了我的奶酪上~下》、《每一只猫都有自己的故事》、《清明节—挡不住的思念》、《佛缘》、《回不去的童年》、《他把自己锁在车里》、《今天，你读书了吗？》、《随园花痴》《春果第一枝——樱桃熟了》、《千年临涣古镇之行》、《达人老程》、《凤鸣湖畔——老娘》、《暮春浅夏赴一场月季之约》、《暮春浅夏遇到最美的你》、《“孝”让“娘”笑成一朵花》、《一位值得尊重的平凡人》、《游小龙沟记》、《“别紧张，有我在！”—手术里的暖暖情》、《寻找生活中的小确幸》、《别让今天的“懒”成为明天的“难”》、《有梦就勇敢去追》、《昙花韵-昙花情》、《致我们远去的青春—回到那年》、《时时拂拭心灵的尘埃》、《人生是一场孤独的修行》《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力行》、《走进志坚基地、感受志坚力量》、《新春月里饺子宴》、《给心灵解缚》、《观东坡赤壁 听居士故事 悟人生之道》、《雨中登天柱山》、《仁医搭桥庸医筑墙》、《墨香未晚 执笔正好》、《家乡的味道 果香里的牵挂》、《推车精神启新程 躬耕笃行践初心》、《隐形的陷阱》、《攀枝戏梨园 稚心逐秋光》及诗歌《我的心哪儿去了》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