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窗下的旧时光

紫藤花开

秋阳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窗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撒了一把被岁月磨亮的碎银。我坐在藤椅上，指尖划过窗棂上凝结的薄霜，忽然就想起了故乡的秋，想起了那些藏在秋光里的旧时光。

故乡的秋总是来得沉静而浓烈。九月刚过，村口的白杨树便率先褪去翠绿，叶子边缘泛起淡淡的金黄，像被谁用画笔轻轻晕染过。风一吹，满树的黄叶便簌簌作响，落在泥土上，铺成一条柔软的金毯。祖母喜欢在这样的清晨扛着锄头下地，她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裤脚沾着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我常常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脚印，看她弯腰收割成熟的稻穗，听镰刀划过稻秆的“沙沙”声，那声音里，藏着丰收的喜悦，也藏着岁月的安稳。

午后的时光总是格外悠长。祖母会把竹席铺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席子上织就斑驳的光影。她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我磨破的衣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我则躺在竹席上，看天上的白云慢悠悠地飘过，看槐树叶一片片落下，落在我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清香。有时，邻家的小伙伴会来找我玩，我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也惊醒了祖母的午睡。她从不责怪我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去厨房给我们准备甜甜的桂花糕。

故乡的秋夜，是被月光和虫鸣点亮的。晚饭过后，全家人会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父亲讲过去的故事。他说，年轻时他曾走南闯北，见过江南的烟雨，也见过塞北的风沙。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祖母则在一旁织着毛衣，银针在月光下闪烁，织出的花纹，像极了院外的菊花。虫鸣声此起彼伏，像一首轻柔的催眠曲，伴着我们进入梦乡。那时的月亮，似乎比现在的更圆更亮，清辉洒满大地，把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静谧之中。

后来，我离开了故乡，去了遥远的城市求学。城市的秋，少了几分故乡的质朴，多了几分喧嚣与浮躁。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也会落叶，但落在水泥地上，少了泥土的芬芳，多了几分萧瑟。我常常在秋阳下独自漫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淡淡的乡愁。我想念故乡的老槐树，想念祖母的糖糕，菜角；想念那些在秋光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去年秋天，我回到了故乡。村口的白杨树依旧挺拔，只是叶子落得比以前更早了。祖母早已离我而去，回去再也看不到她，坐在门口晒太阳，好像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给我做我喜欢吃的糕点，那个蹒跚的身影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下的竹席，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破旧。我试着躺在竹席上，像小时候一样，看着天上的白云，听着槐树叶落下的声音，忽然就觉得，时光仿佛从未流逝，那些藏在秋光里的旧时光，依旧在原地等我。

秋阳渐渐西斜，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起身关上窗户，将窗外的秋光和思绪一同关在屋里。桌上的桂花糕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像极了故乡的秋，像极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或许，人生就像这秋天，有收获的喜悦，也有离别的惆怅，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与感动，却会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