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芒果，酸心事：一个芒果季背后的叹息

田园牧歌

甜芒果，酸心事：一个芒果季背后的叹息

今天寄了四箱芒果，每箱十斤，总共才花130元。水果店老板一边打包一边叹气，说这些年来种芒果的人越来越多，市场早已供过于求，价格只能一路往下跌。有些实在撑不下去的果农，只好含着泪，把伺候了多年的果树一棵棵砍掉，改种别的指望。

前些天，妻姐还特地打来电话，热情地邀我们去她的果园摘芒果。可心里稍一盘算，来回的油费不说，还得搭上大半天工夫。这一番折腾下来，摘回的芒果折算成成本，与水果店买差不多。曾几何时，那带着攀枝花阳光印记的芒果，是多少人心中甜蜜的惦念，如今却无奈地成了“不值钱”的代名词。

从攀枝花到华坪，再到永仁，这片被阳光厚爱的热土上，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的芒果林。贵妃的红晕、椰香的醇厚、金煌的饱满、凯特的绵密……各式各样的美好风味，从六月开始便次第登场，甜香萦绕川滇边境的山野长达半载，却最终没能化为果农脸上对等的笑容。

妻姐家种的是晚熟芒果，直到十一月中旬才迎来采收季。可今年地头的收购价，一斤只有一块七，而往年此时，能稳稳地卖到三块钱。价格硬生生被削去近四成。一个芒果约莫两斤重，仅果袋和采摘的人工成本，就要摊上四角钱。再算上肥料、掐花、修枝、喷药、搭架、换袋……哪一笔都是真金白银的投入。果农们肩挑日月，手转乾坤，在果园里经年累月地风吹日晒、起早贪黑，到头来，指间的老茧和额头的皱纹，却未必能换来应有的回报。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起叶圣陶先生笔下那篇《多收了三五斗》。“谷贱伤农”的悲情剧本，竟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时空，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土地上反复搬演。只是主角从金黄的稻谷换成了金黄的芒果，舞台从湿润的江南水乡移到了干热的金沙江畔，而那一声从土地深处传来的叹息，却如此相似，沉重得惊人。

又能怎么办呢？这些芒果树，是果农们一锄一土亲手栽下，用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与期盼浇灌，才慢慢长成今天这般模样。每一片叶子都认识他们，每一条枝干都刻着岁月的痕迹，要亲手锯掉，于心何忍？可若真的看不到希望，人也总得活下去，再不舍，也只能咬着牙转身。还有些人，选择了默默地外出务工。不再投入额外的肥料和人工，任由果子挂在枝头，在风雨中自生自灭，能收几个算几个。

高山之上，芒果林依旧是一派丰收的景象，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甜香如昨，沁人心脾。可穿行于林间的果农们，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他们用双手创造了这片甜蜜的风景，却往往在市场的风浪袭来时，成为最无力、最被动的承受者。

这份来自土地的馈赠，本应是甜蜜的，如今却化作一份沉甸甸的现实，比枝头任何一颗芒果，都更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