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哲学

保长

你看那池杉树的红针叶，正喧腾腾地烧着，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它们何尝不晓得寒风的脚步已经近了？那凛冽，那萧瑟，是早已写定的结局。然而它们偏不肯瑟缩，偏要以这样浓烈的、几乎有些悲壮的色彩，来回应这不可逆转的宿命。那红，不是怯生生的胭脂，是泼天的朱砂；不是将尽的余烬，是生命在最后一刻凝聚全部气力所迸发的绝唱。

于是，这原本肃杀的时节，便因了这决绝的姿态，生出一种庄严的、近乎于悲壮的意味来。这不是绝望里的翻滚，亦非不甘的纠缠；这是一种清醒的、坦然的告别。它们一根根地，从枝头旋落，那般静，那般从容，像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而后安然地，躺进大地温厚的胸膛。你细看，那覆着霜华的叶脉里，曾流淌过整个春夏的日光与雨露。如今，它们静静地腐去，渐渐地与泥土融为一体。这不是消亡，这是一种沉潜，一种收束；那绚烂的形骸在沉寂里分解，化作无声的诺言，正悄悄孕育着一个遥迢的、关于春天的梦。

眼前的这番“喧腾”，是真实的生命；那未来不可见的“希望”，也同样是真实的生命。由极盛而静默，由静默而新生——这便是我所见的秋了。它不单单是一个季节的轮转，更是天地间最朴素，也最不容置辩的伟大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