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伊水(三)

逍遥老爷子

<p class="ql-block">文:逍遥老爷子</p><p class="ql-block">美篇号:71097293</p><p class="ql-block">图 片:逍遥老爷子</p><p class="ql-block">音乐——分享大可的单曲《龙门石窟》</p> <p class="ql-block">  洛阳城的晨光里,还飘着十三朝古都的余韵。龙门石窟卧在伊水两岸,那些魏唐年间的凿痕,刻着千年前的辉煌,早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远方。</p><p class="ql-block"> 车停在景区外的柏油路旁,青灰色的山峦在远处隐隐绰绰。我和王姐约好返程时间,转身独自往龙门而去。</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王姐忽然拉住我,侧身把身后的妹妹往我跟前轻推了推,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大哥子,你看我妹子第一次石窟逛逛,你带着她一起呗?有你照应着,我也放心。”</p><p class="ql-block"> 我侧身一让,才看清她妺子,二十七八的模样,梳着简单的马尾,蓝布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双手紧紧绞着衣角,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睫毛飞快地颤动着,头埋得低低的,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腼腆得不敢抬眼看人。</p><p class="ql-block"> 我<span style="font-size:18px;">向来喜欢一个人野跑,看景、拍照、发呆,都自在得很,最不喜与人搭伴拘束。</span>许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缘故,我没细想便冲口而出:</p><p class="ql-block"> “这可不好吧?我和她素不相识,再说我这人野惯了,走路没个准头,怕是照应不好她。”</p><p class="ql-block"> 话还没说完,脚下已经迈开步子,沿着石板路快步往前走,一口气走出一丈开外,身后的动静渐渐远了,我偷偷往后一瞄,她二姐妹还在原地发怔,只留伊水的风,轻轻拂过耳畔。</p> <p class="ql-block">  穿过一片新修的集市,两层小楼的商铺沿景区道路对称排开。青砖勾缝的外墙透着刻意雕琢的古色古香,飞檐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曳,本该添几分雅致,却因统一的形制少了些烟火气的灵动。</p><p class="ql-block"> 店内陈设大同小异,无非是刻着佛像的玉佩、印着石窟风景的明信片、做工粗糙的木雕摆件,翻来覆去都是常见的旅游纪念品,没什么能勾起驻足兴趣的特色。</p><p class="ql-block"> 倒是沿街小食店飘出的香气格外诱人——刚出锅的牡丹饼带着甜润的麦香,洛阳水席的酸辣汤汁咕嘟冒泡,还有烤面筋的焦香混着杏仁茶的醇厚,顺着风钻进鼻腔,勾得人胃里直打鼓。</p><p class="ql-block"> 街上早已是人声鼎沸,游客摩肩接踵。有举着导游旗的旅行团匆匆而过,有穿着汉服的姑娘们举着油纸伞拍照,还有孩童牵着长辈的手,叽叽喳喳地追着卖糖画的小贩。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商贩的吆喝声、游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倒给这仿古的街道添了几分真实的鲜活。</p> <p class="ql-block">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顺着香气拐进一家临路的小食店。木桌木椅擦得发亮,墙上挂着几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子,透着几分农家烟火气。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冲后厨喊了声“一碗羊肉烩面”,便支着下巴等着,目光不自觉往邻桌瞟去,这一眼,竟让我蓦地坐直了身子。</p><p class="ql-block"> 邻桌正坐着四个彝胞,肤色是日晒雨淋的深赭色,额前的英雄结颤巍巍垂着,身上的擦尔瓦还沾着些尘土,却依旧透着一股子山野的硬朗。</p><p class="ql-block"> 每人面前摆着个海碗大的猪肘子,油光锃亮的皮肉颤巍巍的,骨头都快被酱汁浸透。旁边的土巴碗里,堆着满满一碗粗粒生盐,白花花的晃眼。</p><p class="ql-block"> 只见他们撸起藏青色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直接伸手攥住肘子,往盐碗里狠狠一蘸,盐粒簌簌沾在油光的肉上,张口就撕下一大块,腮帮子鼓鼓地嚼着,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其中一个汉子抬起另一只手,袖子在嘴边随意一抹,油脂便蹭在了深色的布料上,留下一道发亮的痕迹,却丝毫不显邋遢,反倒透着股坦荡的豪爽。</p><p class="ql-block"> 正看得入神,对面一个彝胞忽然抬眼瞥见了我,黝黑的脸上立刻绽开一抹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他放下手里的肘子,油乎乎的手在擦尔瓦上蹭了蹭,竟径直站起身朝我走来,脚步沉稳得像踩在山路上。</p><p class="ql-block"> “嘿,哥老官,好嘛!”一口带着彝腔的普通话爽朗响亮,“我们又碰到咯!早上抢了你的出租车,不好嘛,对不起嘛”</p><p class="ql-block"> 我想起,早上这伙人抢坐了我喊的出租车,我其实很不舒服,没想在这里又遇上了。我连忙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不算啥!”</p><p class="ql-block"> 正想搪塞过去,他却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我的胳膊,那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宽厚有力,力道大得惊人,竟轻轻松松就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往他们桌前拽。</p><p class="ql-block"> “来嘛来嘛,一起坐!”他嗓门洪亮,另一个彝胞见状,立刻朝后厨扬声喊:“老板!再来一个大肘子!要带筋的!”</p><p class="ql-block"> “别别别!”我连忙摆手,“我已经叫了烩面了,马上就好!”</p><p class="ql-block"> 那彝胞倒也干脆,回头冲后厨喊了声“不要咯!”,</p><p class="ql-block"> 随后便硬把我按在空椅子上,顺手递过来一双干净筷子:“没事嘛,尝尝我们的肘子,香得很嘛”</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这么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摆起了龙门阵。</p><p class="ql-block"> 他叫阿木,是领头的,说话时总喜欢拍着胸脯,声音掷地有声。原来他们是大凉山悬崖村的,这两年村里通了路,搞起了特色种植和旅游,日子渐渐红火起来,这才一起出来汉地耍耍,龙门石窟是他们此行的第三站。</p><p class="ql-block"> “哥老官,你看!”阿木忽然眼睛一亮,掀起身上的擦尔瓦,露出贴身藏着的一个黑色帆布腰包。他拉开拉链,往我面前一递,我下意识一睃,只见里面鼓鼓囊囊塞着厚厚的一叠红色大钞,边角都压得平整,看得出来是精心保管的:</p><p class="ql-block"> “有钱嘛!我们现在钱多嘛!”他语气里满是自豪,眼角眉梢都透着扬眉吐气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他也有嘛!他也有嘛!”阿木指着身边的同伴,另外三个彝胞立刻齐刷刷掀开自己的擦尔瓦,一个个黑色腰包露了出来,拉开拉链,都是同样厚实的钞票,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红光。</p><p class="ql-block"> 他们脸上带着孩童般纯粹的炫耀,眼神却格外坚定,那是一种靠自己双手挣来财富的自信,一种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勇气,不含半分虚浮。</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他们黝黑脸上的笑容,望着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真心实意地说:“真好!祝你们吃好耍好,一路顺心!”</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他们身上还带着大凉山的狂野与赤诚,带着未经太多世俗打磨的坦荡,但这份纯粹与坚韧,在这红尘滚滚的汉地历练一番,定然能稳稳融入这个大家庭,走出属于自己的宽广道路。</p><p class="ql-block"> 席间,他们热情地邀我同行,说后面还要去西安、北京,人多热闹。我笑着谢绝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瞎逛,你们玩得尽兴就好!”</p><p class="ql-block"> 待我吃完面,他们去结了账,扛起自己的背包,冲我挥了挥手:“哥老官,后会有期!”</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头上的英雄结随着脚步轻轻颤动,擦尔瓦的边角在风里翻飞,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身影拉得很长,那股子从大山里带出来的蓬勃生命力,让人感动。</p><p class="ql-block"> 我也迈开了脚步,慢慢跟在他们身后,朝着龙门石窟的方向走去。</p> <p class="ql-block">  出了集市是一片滩地,一块两人多高,数人方能合围的巨石,矗立滩头。石头光滑呈亮,从上到下写着四个描红大字,刚劲挺抜: "龍门石窟”。</p><p class="ql-block"> 浓荫掩映的景区小道,从滩地边延伸过去,直述伊水边。 </p><p class="ql-block"> 左边龙门山,右边香山。</p><p class="ql-block"> 龙门山光秃秃地顺着河边慢慢升高,山上神龛林立,密密麻林地排列着,面向伊水,面向对面的香山。 </p><p class="ql-block"> 而香山则郁郁葱葱,山上山下一遍翠绿。楼台亭阁荫蔽其间,只看见飞檐穿空,雕樑稀稀,衬着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烁。</p><p class="ql-block"> 伊水从两山狭持间穿过,如走过门廊。水势碧绿,波澜不兴,透着丝丝宁静,在这五月的早晨。 </p><p class="ql-block"> 顺着伊水缓缓行进,龙门山崖上的佛象清晰可见,大的达数十丈高,足足刻满一匹山,小的如同指头般大小,密密排列,端端地立于石壁上。个个相貌庄严,正襟危座。捻花作颂佛状,与其它石窖佛象,有异曲同工之妙。</p> <p class="ql-block">  拾级登上摩崖三佛龛,洞内香烟袅袅,三尊古佛依山而凿,神态安详得能抚平人心头的躁气。面目慈悲温润,仿佛含着亘古的悲悯,一尊双手合十,指尖凝着禅意,一尊双目微垂,似在俯瞰众生苦乐,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只觉周遭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恍惚间,仿佛真能听见佛号在崖壁间流转,默默庇佑着世间生灵。</p><p class="ql-block"> 可目光扫到左侧佛龛时,脚步猛地顿住,满心的肃穆忽然被一股错愕撞得七零八落。神台之上,那尊佛竟伸出右手两根指头,摆成了鲜活的“V”字胜利状,嘴唇微张翕动,像是刚喊出一声清脆的“耶!”</p><p class="ql-block"> 古拙的石窟与这般俏皮的姿态撞个满怀,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先是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既觉得打破了古佛的庄严,又忍不住被这份意外的“灵动”逗笑。</p><p class="ql-block"> 这是匠人一时兴起的巧思?还是千百年前便藏着的幽默?</p><p class="ql-block"> 这般反差,倒让冰冷的石刻多了几分烟火气,原本肃穆的朝拜之心,也添了些奇妙的亲切感。</p> <p class="ql-block">  尚未抵达奉先寺,便已被山间蔓延的香火与隐约的梵音牵引。拾级而上,宽阔的石条被千年足迹磨得温润,依山势缓缓攀升,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肌理上。</p><p class="ql-block"> 行至半途的平台稍作喘息,回望山下伊水如练,远眺香山青翠如黛,山风裹挟着草木清香与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心中已有了几分对未知盛景的敬畏。</p><p class="ql-block"> 再拾级上行,视野骤然开阔。整匹山体竟被生生凿出与山齐平的巨大神龛,那一刻,呼吸骤停,满心满眼只剩极致的震撼。</p><p class="ql-block"> 卢舍那佛端坐正中,十余丈的身躯巍峨如山,仿佛自山体中自然生长而出,与天地融为一体。佛面丰腴饱满,眉眼间漾着化不开的慈祥端庄,双耳垂肩、双手过膝,那份雍容华贵里藏着穿透千年的悲悯,目光缓缓扫过,竟让人莫名生出俯首帖耳的虔诚。</p><p class="ql-block"> 神龛内数十尊大小佛像错落排布,或立或坐,神态各异却皆肃穆庄严,崖壁上残存的彩绘痕迹,依稀可见当年的流光溢彩。</p><p class="ql-block"> 龛前香火鼎盛,袅袅青烟缠绕着佛身,善男信女们双手合十,匍匐跪拜,低声默念的祈愿与梵音交织,连风都似放慢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我静静伫立,望着卢舍那佛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想起这是武则天时期耗六十二万巨资凿建,而佛的容颜竟与这位传奇女皇这般相近。</p><p class="ql-block"> 盛世的魄力、信仰的力量与工匠的巧夺天工,在此刻完美交融,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心头翻涌着敬畏与惊叹。</p><p class="ql-block"> 这哪里是石刻造像,分明是盛唐气象的凝固,是跨越千年的精神对话。</p><p class="ql-block"> 站在佛前,个人的渺小与历史的厚重形成强烈冲击,所有的浮躁都被抚平,只剩满心的澄澈与震撼,久久无法平息。</p> <p class="ql-block">  踏入古阳洞的刹那,山风裹挟的草木气息与洞内潮湿的石腥气扑面而来,昏暗中隐约可见崖壁上层层叠叠的佛龛,像被时光凝固的星河。</p><p class="ql-block"> 拾级而入,光线渐明,正中佛台上,释迦牟尼佛端坐如磐,面目清瘦却肌理分明,衣袂褶皱顺着岩石天然弧度流淌,唇边噙着一抹殷殷笑意,不是俯瞰众生的威严,反倒像穿越千年的温和凝视,让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左侧观世音菩萨手持宝瓶,瓶沿似有甘露欲滴,衣袂飘带刻得薄如蝉翼;右侧大势至菩萨手握摩尼宝珠,宝珠纹路细腻如真,两位菩萨身姿挺拔,眉眼间满是悲悯,与佛祖一同构成安稳肃穆的三圣图景。</p><p class="ql-block"> 目光移向四周,大小神龛密密麻麻嵌在崖壁上,龛楣雕造得极尽华丽,堪称北魏至盛唐的工艺巅峰。</p><p class="ql-block"> 有的龛楣里,雕刻着佛祖自摩耶夫人右腋下诞生,襁褓中的身形小巧灵动,脚下莲花朵朵绽放,花瓣脉络清晰可辨,仿佛能看见千年之前匠人指尖的温度。</p><p class="ql-block"> 有的则刻着九龙灌浴的神迹,九条龙蜿蜒盘旋于云端,龙首低垂,水柱倾泻而下,佛祖立于平台之上,神情庄严,水珠飞溅的动态被定格得栩栩如生,连水汽氤氲的朦胧感都透过石刻流转出来。</p><p class="ql-block"> 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崖壁,那些细腻的纹路、深浅不一的凿痕,都是古人信仰与匠心的结晶,吸收了千百年日月精华,在幽暗的洞穴里静静散发着温润的光泽。</p><p class="ql-block"> 驻足良久,沉醉于这份跨越时空的艺术瑰宝中,心头满是自豪。这是祖辈留给我们的文明印记,是足以让后世子孙昂首挺胸的国宝。</p><p class="ql-block"> 可当目光扫过崖壁上那些残缺的佛首、被凿断的手臂,以及龛楣处模糊不清的刻痕时,心头骤然一沉,方才的沉醉瞬间被沉重的痛感取代。</p><p class="ql-block"> 导游轻声诉说着近代的屈辱史。中华积弱的年代,外强铁蹄踏破山河,这些无法移动的国宝成了强盗觊觎的目标,能撬走的佛头、造像被装箱掠走,散落海外无从寻觅。拿不走的便肆意破坏,精美的龛楣被砸得支离破碎,佛像面容被划得面目全非,那些狰狞的破损痕迹,比岁月侵蚀的斑驳更刺眼。</p><p class="ql-block"> 指尖抚过一道被利器划过的深痕,冰凉的石壁下仿佛还残留着历史的余痛。</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中国,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模样,我们有能力守护自己的文化瑰宝,这些幸存的石刻之所以被国人视若珍宝,不仅因其艺术价值,更因它们是民族劫难的见证,是自强不息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站在佛前,一边是古人留下的盛世荣光,一边是近代屈辱的刻骨记忆,两种情绪在心头交织碰撞。那些完好的造像,是文明的延续;那些残缺的痕迹,是警醒的钟鸣。它们不再只是冰冷的石刻,而是鲜活的历史教材,提醒着每一个参观者:唯有国家强大,文化才能安存,民族才能屹立不倒。</p><p class="ql-block"> 走出古阳洞时,阳光正好,照亮了洞外的松柏。回望这座承载着千年兴衰的洞穴,心中既有对国宝的珍视、对古人的敬仰,更有对当下的笃定。我们守护的不仅是一尊尊石刻造像,更是民族的根与魂,这份责任,在新时代的阳光下,愈发清晰而沉重。</p> <p class="ql-block">  走在龙门山,伊水如一条沉静的绿绸,纵然河面宽阔,却始终无声无息地向北流淌,连涟漪都带着千年的从容。水声隐在风里,不疾不徐,仿佛在低吟着石窟内外的兴衰往事,让人脚步不自觉放缓,心头先笼上一层淡淡的悠远。</p><p class="ql-block"> 从山脚下抬头望去,整面崖壁被数不清的神龛层层叠叠地镌刻着,密而不乱,像时光精心排布的勋章。简易却坚固的便道依山而建,蜿蜒向上,像一条纽带,将现代的脚步引向千年前的信仰。</p><p class="ql-block"> 踏上便道的瞬间,指尖触到粗糙的护栏,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恍惚间竟像是握住了古今的衔接点。</p><p class="ql-block"> 游人三五成群,皆背对着悠悠伊水,面朝斑驳的山壁。黄色的山崖下,人流如蚁群般缓缓蠕动,没有章法,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虔诚。闪光灯此起彼伏,像星星落进了山谷,与崖壁上的石刻相映。偶尔传来的惊叹与交谈声连成一片,打破了山的静谧,却也为这千年古迹添了几分鲜活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 起初还觉得些许嘈杂,可听着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声音,想着大家都为同一份文明瑰宝而来,反倒生出一种奇妙的共鸣——原来跨越地域与年龄,对美的敬畏与向往从未改变。</p><p class="ql-block"> 穿着各色服饰的游人,像一朵朵流动的花,又似贴在山间的木偶,在阳光照射的山壁上,不自觉地演绎着属于当下的故事。有人举着手机细细拍摄,试图将每一处细节定格;有人对着石刻凝神静思,眉眼间满是敬畏;也有孩童被父母牵着手,好奇地指着佛像叽叽喳喳。我望着这一幕,心头百感交集:千年前,匠人怀着信仰凿刻山石;千年后,我们带着崇敬奔赴而来。这些流动的身影,既是文明的见证者,也是传承者,古老的石窟因这份代代相传的关注,才得以在时光中永葆生机。</p> <p class="ql-block">  从龙门山拾级而下,腿脚还带着攀爬后的微酸,目光却早已被桥那头的青黛色牵引。</p><p class="ql-block"> 伊水之上,一座长桥如银带横卧,将龙门的雄浑与香山的灵秀轻轻牵起。踏上桥面的瞬间,风便裹着伊水的清润扑面而来,吹散了登山时的燥热,连呼吸都变得清甜。</p><p class="ql-block"> 行至桥中,索性停下脚步凭栏而立。脚下的伊水静得不像话,像一匹被拉长的碧色锦缎,从远山深处款款而来,又悄无声息地从桥洞下淌过,向着北方的天际线延伸。</p><p class="ql-block"> 水波潋滟,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万千金箔,随波轻晃,晃得人眼目温柔;偶尔有游船驶过,犁开一道浅浅的水痕,却转瞬便被水流抚平,仿佛从未惊扰过这份千年的静谧。</p><p class="ql-block"> 抬眼望去,两岸的绿树浓荫如蔽,枝条垂到水面,风一吹,便在水中漾开细碎的绿影。龙门山与香山隔河相望,身影双双倒映在澄澈的伊水中,山的轮廓、树的苍翠、水的清透缠缠绵绵,分不清哪是实景哪是倒影。</p><p class="ql-block"> 对岸的龙门山壁最为夺目,那片光滑的黄色崖壁,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千千万万个石龛如星辰密布,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像是山体与生俱来的纹路,又像是古人用匠心镌刻的虔诚。</p><p class="ql-block"> 它们静静伫立在崖壁上,面朝伊水,仿佛千年来始终保持着这般姿态,默默汲取着河水的灵气,也向这滋养它的母亲河,致以最绵长的敬意。</p><p class="ql-block"> 山、水、龛,就这样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黄色的崖壁是筋骨,碧绿的伊水是血脉,密布的石龛是灵魂,少了任何一样,都失了这份震撼人心的和谐。</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这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心头满是熨帖的安然。方才在石窟中感受到的历史厚重与情感激荡,此刻都化作了脉脉温情——原来盛唐的风骨,不仅藏在石刻的肌理里,更融在这山清水秀的灵韵中。</p><p class="ql-block"> 风掠过耳畔,带着草木与水汽的芬芳,远处的香山愈发苍翠,像是在召唤着探寻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站在这座连接古今、横跨两峰的桥上,忽然觉得自己也成了这幅画卷的一部分:脚下是流淌千年的伊水,身后是承载文明的龙门,身前是静待探寻的香山,而我,正踏着当下的脚步,行走在历史与未来之间。这份跨越时空的联结,让人心生敬畏,更满心欢喜。</p><p class="ql-block"> 在桥上,我遇见了一个熟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