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花信：一笺十二度春芳

52·光耀854

每年初雪未融时，我总爱在案头插一枝红玫瑰。深色的夜里，那抹红像一簇不灭的火，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露水，仿佛藏着整个寒冬的温柔。绿叶静默地托着花，像是守着一个不愿说破的梦。这花不声不响，却把优雅写进了寂静的时光里。

十二月的天最冷，蜡梅却在这时悄悄浮起一缕香。金黄的花瓣像凝了霜的蜜，清冽的香气在寒风里游走，仿佛在说：春天虽远，但信已动身。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原是写梅的，可我觉得，它更像在描摹蜡梅的魂——不喧哗，自有光。

水仙开时，总带着水珠，像是刚从梦里醒来。洁白的花瓣托着金黄的冠，清秀得不染尘气。一盆清水，几粒石子，它便自顾自地开了，不争阳光，不抢春风，只把一缕香，轻轻放在冬末的案头。

二月的风还带着寒意，瑞香却已悄然吐芳，香气浓得能落进茶里。南方的油菜花也开了，一望无际的金黄，像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情书。三月一到，桃花便染红了山野，玉兰挺着洁白的花苞向上生长，樱花如云似雪，风一吹，就落成一场短暂的梦。风信子则在窗台静静绽放，球状的花序缀着各色小花，香气浓得让人舍不得推开窗。

雪中的梅花最是动人。红瓣覆雪，枝头还挂着几颗小果，像是冬天舍不得收走的红灯笼。它不靠群花争艳，只在寒风里静静开着，开得孤傲，也开得温柔。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总爱画梅——它不是花，是风骨。

粉红的牡丹在黑夜里盛放，水珠挂在花瓣上，像是谁悄悄落下的泪。它不靠喧嚣取胜，只用一层层的柔美，把高贵写进静默里。绿叶与花蕾也沾着水，整朵花像在呼吸，像在说：我虽迟，但从不缺席。

一朵红玫瑰在暗处燃烧，水珠顺着花瓣滑落，像是细雨后的低语。绿叶也湿漉漉的，衬得花更艳。它不开在春日，也不在节日，就在这寻常的夜里，静静开着，像一封没寄出的情书，美得让人心颤。

五月是花的盛季。月季几乎全年都在开，可五月的花开得最盛，像把攒了一年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蔷薇爬满墙头，一簇簇地笑闹着，香气缠人。石榴花红得热烈，像要把夏天点燃；玫瑰则依旧浪漫，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情话。芍药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花开时，仿佛整个春天都在为它驻足。而鸢尾，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色彩斑斓，带着异域的神秘，在风里轻轻点头。

两朵莲花在黑幕中盛放，粉白渐变的花瓣像是被月光洗过。它们不依不靠，只静静悬在画面中央，像一场无声的对话。黑，把它们衬得更净；光，把它们照得更柔。这哪里是花？分明是夜的诗眼。

粉紫薇开得热闹，黄蕊在中心闪着光，花蕾藏在叶间，像在偷看这个世界。绿叶宽大，衬得花更娇。它不似牡丹那般庄重，却自有种清新的欢喜，像是夏日里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七月的茉莉最是动人，香气袭人却不腻，夜里摘一朵别在衣襟上，梦都变得清甜。蜀葵高高挺立，红的、粉的、紫的，一串串向上攀，人称“一丈红”，倒真有股不服输的劲儿。紫薇花期长，从夏开到秋，花团锦簇，像是不肯谢幕的演员。到了九月，桂花悄悄上了枝头，金桂银桂，香气浓得能腌进糖里。而昙花只在夜里开，开得惊艳，谢得干脆，像极了那些短暂却刻骨的相遇。

六月的荷塘最是动人。荷花亭亭，粉的、白的，浮在碧叶之间，像穿了纱裙的少女。睡莲则静静浮在水面，昼开夜合，仿佛在做一场不被打扰的梦。十一月的山茶却已悄然盛放，红的、白的、粉的，一朵朵开得沉稳而热烈，像是要把冬的冷寂一口口咬破。晚开的菊花也还在枝头撑着，不争春，不惧寒，只把一份淡然写在风里。

冬日的花，总带着一股倔强。梅花在雪里开，红瓣白雪，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腊梅则用香气破寒，金黄的小花藏在枝间，香得清傲。山茶花大色艳，红梅如火，滇山茶更是云南的骄傲，从冬开到春，不声不响，却把整个季节都染亮了。

一年四季，花事不断。春有桃花樱花，争艳如歌；夏有荷花茉莉，热烈如诗；秋有菊花桂花，清雅如茶；冬有梅花水仙，孤高如信。每一季的花，都是自然写给时间的情书，不急不缓，如期而至。我常想，若把这一年的花开编成一笺信纸，那该是怎样的温柔——十二度春芳，不是只在春天，而是岁岁年年，花信如约，轻轻叩响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