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爱无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深夜的停车场,灯光漫过车身,在地面织出淡淡的影。女孩侧靠在车门上,笑着抛给身旁的父亲一个问题:“爸,你说爸爸妈妈的爱,到底有什么区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若说母爱是冬夜裹在身上的棉被,柔软、温热,一触便满是安心,能让人毫无防备地依偎;那父爱,便是矗立在风雨里的老房子,沉默、厚重,从不声张,却默默扛下所有霜雪。就像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总拉着那辆旧板车,载着她去镇上赶集。板车是木质的,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车辕处缠着几圈旧布条,那是父亲怕磨破手掌特意缠的,可日子久了,布条也褪了色,露出底下被磨得发亮的木头纹理。她坐在板车中央,身边堆着母亲要卖的蔬菜、缝补好的旧衣服,怀里揣着两个温热的鸡蛋——那是母亲特意留给她的,蛋壳上还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风里飘着镇上糖糕铺的甜香,她扒着板车边缘,叽叽喳喳地跟父亲说想看捏糖人,却没留意父亲的脚步越来越沉。土路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颠簸一下,父亲的身子就晃一下,随即又稳稳地站住,双手攥得更紧了。她后来才想起,那时父亲的后背始终是弓着的,像一张拉满的弓,肩膀因为用力而微微耸起,深蓝色的粗布褂子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脊背的轮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角、脸颊往下淌,有的滴在车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有的砸在脚下的尘土里,瞬间洇出小小的坑,可他连抬手擦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只微微咬着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每走一步,脚下的布鞋都要在土路上蹭一下,仿佛要借着这股劲,把沉重的板车再往前推一寸。遇到上坡路时,他更是要把身子弯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双手死死扣住车把,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喉咙里偶尔发出细微的闷哼,却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她不懂,那辆装着杂物与她的板车,压在父亲肩上有多沉;那段布满碎石、坑洼不平的土路,父亲走得有多艰难。直到长大后,她拖着装满文件的行李箱赶地铁,被拥挤的人潮推得站不稳,肩膀被箱子带子勒得生疼时,才忽然想起父亲拉车时的背影——想起他粗糙掌心下磨亮的车把,想起他被汗水浸透的粗布褂子,想起他咬着牙一步步前行的模样。原来,父亲的爱从不是虚无的牵挂,而是藏在拉车时用尽的力气里,藏在扛过风雨的脊梁上,藏在每一次沉默前行的脚步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世人总爱歌颂母爱的细腻绵长,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可谁曾看见,被生活压弯脊背的父亲,把挣来的钱一张张叠好,大多花在孩子的学费、家人的生活费里,自己却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谁曾留意,当孩子受了委屈扑进母亲怀里哭泣时,父亲虽不言语,却早已悄悄为孩子摆平了麻烦。甚至有些时候,等父亲老了,背更驼了,双手也不再有力气,换来的或许只是一句不经意的“你以前好像从没管过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女孩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轻轻摇头:“‘世上只有妈妈好’,其实是最大的谎言。”没有父亲默默筑牢的“屋檐”,母爱这份柔软,又该在何处安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来不是只有妈妈好。爸爸的好,从不在嘴上,不在温柔的叮嘱里,而在他拉车时弓起的脊背里,在他攥紧车把的泛白指节间,在他为生活奔波的每一个日夜中,在他藏了一辈子的沉默与守护里。这份爱,沉甸甸的,要等我们长大,走过他走过的路,扛起他扛过的担,才能读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