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鹰书法集锦——北师大遯翁八十岁(乙巳12)

北师大遁翁

<p class="ql-block">我常在黄昏时分取出那幅旧作,铺在案上静静凝视。墨色沉静,字字如行云流水,自上而下蜿蜒而下,仿佛吟诵着一段无人打扰的旧诗。左侧的“北师大李壮鹰先生书法”几字竖排而下,笔意从容,不疾不徐,像一位老友低语。上方与下方各一枚朱红印章,像是时间盖下的信物,既封存了那一刻的心境,也悄然划开了今昔的界限。右边那片灰色花纹的背景,不喧不闹,只静静托着文字,如同记忆深处那一片未曾踏足却始终熟悉的庭院。八十年光阴如墨入纸,渗得深,却不张扬。</p> <p class="ql-block">有时我也写在浅色条纹的纸上,墨落之处,纹理若隐若现,像是风过林梢的痕迹。那日写的是元人的句子:“溪水连云过竹间,水声雲影半潺潺”,笔意随心境流转,起笔沉稳,收笔轻扬,仿佛真见到了山中清露与斜阳。右上角一枚小印,左下角又一枚,红得含蓄,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写完便搁笔,不题名,不落款,只让字与纸、光与影自己说话。人至晚年,话不必多,一笔一画,已是千言万语。</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幅是写在棕纹背景上的,墨色浓淡相宜,字列整齐却不呆板。那日心情极静,便抄了元好问诗的片段:“八月并州雁,清汾照旅声。”写到“汾”字时,笔尖微微一顿,像是自己也走到了某个归途的路口。印章依旧在上下两端,红得沉稳,像是一声轻轻的应答。那棕纹背景,像是老屋的木门,斑驳却结实,承载着许多未说出口的往事。少年离乡,暮年执笔,雁声未改,人心已深。</p> <p class="ql-block">我始终偏爱行书,它不像楷书那般拘谨,也不似草书那般放浪,恰如中年之后的步履——有风霜,却仍有节奏。墨色浓淡之间,能看出运笔时的呼吸与停顿。那一日写得畅快,几枚红印错落右侧,像是旅途中偶遇的旧友,不言多,却让整幅字顿时有了生气。有人说我字中有“古意”,其实不过是心有所寄,笔便自然往静处走罢了。八十年读诗写字,不是为了传世,而是为了在喧嚣人间,守住一方自己的安静。</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张是浅黄纸本,像极了旧时家中的信笺。墨色温润,字字清晰,排列如列队归林的雁阵,整齐却不失灵动。写的是元遗山诗“瘦马长途懒着鞭”,写字时,窗外恰有风过竹梢,沙沙作响。右侧几枚印章,红得低调,却让整幅字多了几分层次,像是在平淡生活中忽然想起的某个温暖细节。那样的夜晚,适合独坐,也适合不言。人老了,话少,心却更明。</p> <p class="ql-block">偶尔我也尝试些不同的底色。有一回用了纯黑背景,白墨书写,字如雪落寒潭,格外清冽。那是写赵雍的一首七绝:“月明如水沁衣湿,台榭沉沉秋夜长。坐久高僧禅语罢,淡然相对玉簪香”,笔画利落,几乎带着几分孤傲。左侧几枚红印,像是寒夜里的炉火,微小却不可或缺。那样的作品,不适合挂在厅堂,更适合藏于书房一隅,只在心绪翻涌时悄然展开,与自己对坐片刻。八十年,不是终点,是回望时那一盏不灭的灯。</p> <p class="ql-block">李壮鹰先生小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