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十一月十八日到了阔别已久故乡,到父母坟祭奠,思念万分,宅杂草丛生,唯看父亲墙壁福字和母衣服泪流…

霞光

<p class="ql-block">十一月十八日,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秋风卷着枯叶在巷口打转,老屋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湿滑得让人心慌。我推开门,院子里杂草丛生,高过脚踝,仿佛连风都走得很慢。可就在那斑驳的墙上,一张红纸贴得端正——一个黑漆漆的“福”字,像父亲当年一笔一划写下的那样,稳稳地守着这个家。</p> <p class="ql-block">墙上的对联也还在,红纸泛黄,边角卷起,字迹却依旧清晰:“身体健康”“身体安康”。母亲生前总说,过年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如今这两句话静静贴在灰墙上,像她未曾说尽的牵挂,被岁月压得沉甸甸的。</p> <p class="ql-block">厨房的墙上也贴着一张红纸条,墨字写着“身体健康”,笔锋有些颤抖,像是母亲晚年握笔时的手势。我伸手轻轻抚过,纸面粗糙,墙皮剥落,可那四个字却像刻进了我心里。小时候她总在灶台前念叨:“吃得好,睡得香,比啥都强。”如今灶冷灰冷,只剩这几个字,还带着一丝温热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屋檐下挂着几条竖幅,红的、棕的,写着“吉祥如意”“万事顺心”,边角磨损,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它们曾是年节时最热闹的装饰,如今却孤零零地挂着,像一群被遗忘的守望者。我站在院中抬头看,恍惚听见鞭炮声在耳边炸开,看见父亲踮脚张贴,母亲在旁笑着递胶布。</p> <p class="ql-block">堂屋的墙上,一张黑白海报已经褪色,写着“WITH&LOVE”和“張柏芝”的名字,那是弟弟年轻时贴的,旁边还夹着几条红棕竖幅,写着“身体健康”。墙上有水渍蔓延的痕迹,像泪痕,又像时间爬过的脚印。我站了很久,没擦眼,任那股酸涩从心底漫上来。</p> <p class="ql-block">阳光从窗缝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墙上“仓龙卧屯”四个黑字上。那字是父亲写的,笔力遒劲,像他一生倔强的脾气。光斑在字上跳动,仿佛他还在,拿着扫帚赶鸡,嘴里念着“龙要守宅,福才不走”。我蹲下身,手指顺着墙缝划过,像是在读一封没寄出的家书。</p> <p class="ql-block">屋中央那张木桌还在,砖头支着腿,桌面堆着干枯的艾草和旧报纸。母亲每年端午都采艾草,说能驱邪避病。现在草也枯了,筐也破了,连那辆红色的小农用车都锈得推不动。电线垂在墙上,像老屋的脉络,杂乱却还连着心跳。</p> <p class="ql-block">墙上的“福”字剪纸有好几张,红纸卷了边,有的已经半脱落,可依旧贴得整整齐齐。父亲从不信什么风水,却年年亲手剪“福”字,说“贴上了,心就安了”。如今他走了,这满墙的“福”,像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道符,护着这个空荡荡的家。</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张金边的“福”字贴纸,周围写着“恭贺新禧”,用胶带歪歪地粘在墙上。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家时贴的,想让父母高兴。可他们已经病重,连笑都费力。现在那胶带发黄,纸面起泡,可“福”字还在,像我那年没说出口的祈求,固执地贴在时光的裂缝里。</p> <p class="ql-block">角落的木板上,一张“福”字剪纸撕了一半,露出底下腐朽的木纹。灰尘厚厚地盖着,像一层遗忘的雪。我蹲下想揭,手一碰,纸就碎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不想留,是留不住。</p> <p class="ql-block">老屋的木梁歪了,一根粗绳缠在柱子上,勉强撑着屋顶。那是父亲临走前亲手绑的,说“再撑几年”。如今几年早过了,屋没塌,人却没了。木屑散在水泥地上,像他咳出的碎语,无声无息。</p> <p class="ql-block">墙角的木柱磨得发亮,那是母亲常倚着的地方。她总站在这儿看我吃饭,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现在柱子还在,人却不在了。地上的干草堆着,像她没来得及收拾的唠叨,风一吹,就散了。</p> <p class="ql-block">院子里那台老织布机还在,金属生锈,木轮卡住,阳光照在上面,影子拉得老长。母亲曾坐在那儿织布,一边织一边哼小调。她说:“布织得密,日子才踏实。”如今机器停了,调子断了,可那股踏实劲儿,还藏在每一道磨损的纹路里。</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院中,风吹过荒草,沙沙作响。父母的坟前香火已尽,纸灰飞成蝶。可回到这老屋,我才明白,他们从未真正离开——那墙上的“福”字,那衣角的褶皱,那灶台的灰烬,都是他们活着的痕迹。我蹲下身,抱紧双膝,终于哭出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