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莲蓬草礼赞》</p><p class="ql-block">在荷花盛开的时节，我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一个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p><p class="ql-block">清晨，我踏着晶莹的露珠，迎着东方的朝霞，来到湖畔欣赏水乡旖旎的风光。一阵晨风吹来一缕缕沁香，我迎面向静谧的湖中望去，啊！东面湖上好大一片荷叶丛，那墨绿的荷叶，像一顶顶美人遮面的团扇；那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荷花，像神雾里飘逸的仙子，在晨光下，在微风里，轻轻摇曳，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清香。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我的视野扩散开去。那是什么？南面湖上像泼了一层浓墨，绿得发黑，把它周边的湖水也染得碧绿绿的。莫不是水中绿洲？也许是镶在湖中的碧玉？哦，记起来了，那是既能生长在陆地，又能生长于水中的一种植物。它被我们当地人叫作莲蓬草。伴随着徐徐升起的阳光洒在湖面上，它那笔直而呈三棱形的躯干愈加分明地展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望着那一大片的莲蓬草，使我油然产生几分敬意，不禁浮想联翩——</p><p class="ql-block">莲蓬草呀，你原来不是生长在陆地上的吗？为什么居然离它而去，在波光荡漾的湖中扎下了生命的根？是你不堪陆地上众多植被的拥挤，讨厌陆地上喧闹的生活，以图一种清静安逸的生存环境吗？在湖中，那多如牛毛的水生植物不是把你围得紧紧的，使得你连叶也不能向四周伸展，只是秆儿一个劲地往上冲吗？那鱼儿也不是常常在你身边相互追逐、嬉闹吗？还有各种水禽不是常聚集于你的秆翼下垒巢产卵，繁殖后代吗？这里是不是比陆地显得更为拥挤与喧闹？那你又为什么要在这湖里安营扎寨呢？哦，那是你的谦卑和谦让，使你做出这种无私的选择。</p><p class="ql-block">你不仅有谦卑礼让的品格，而且还有一种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p><p class="ql-block">在烈日之下，那亭亭玉立、皎皎无瑕的荷花，还有绿盖叠翠的荷叶庇荫着它们，也一扫皎皎如鹤的狂态，而变得嫣嫣然，没精打采的；湖边的垂柳，枝条又像加了重荷，愈发沉沉欲坠，更加萎靡不振了。可是你面对炎炎烈日，色不改，形不变，依然如故，像勇敢无畏的战士，昂首于烈日之下，挺立于湖水之中。</p><p class="ql-block">在风雨骤至之时，波涛汹涌，将湖中一些植物连根拔起，打入岸上，鱼儿吓得马上躲进你安谧的摇篮，暴雨如注将湖中荷叶打得东歪西斜，湖面上游荡的水禽早已销声匿迹，躲在由你织成的安乐窝里睡着觉。你栉风沐雨，力挽狂澜，风浪的吹打使你的秆儿更硬朗，暴雨的冲刷使你显得更苍劲。你哟，是如此刚正不阿，顽强不屈。</p><p class="ql-block">你哟，为什么如此坚强？是因为你有团结的力量。你不像水上的浮萍，表面上根连根，叶挨叶，风浪一来，就各自东西；你不像水里那些不知名的小草，虽然植根地下，但是根根分离，风浪一起，就随波而去；你也不像岸边的杨柳，棵棵独立各显风韵。你哟，根根相连，如胶似漆，叶叶相摩，宛若良朋。你从来不一根独扎于地，一秆单撑于水，不管你生长在哪里，你都是一个战斗的集体。你也懂得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胜利，集体的智慧所向无敌。</p><p class="ql-block">莲蓬草哟，你诸多的品质是多么宝贵，多么让人称道。然而，更可贵的是你无私地把一切奉献给人类的品格与精神。</p><p class="ql-block">人们常赞美蜡烛毁了自己而照亮他人的牺牲精神，然而蜡烛还需要人为的制作才能发挥这种精神；人们也曾称道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宝贵品质，然而那由蚕吐丝织成的一个个茧壳，包含着养蚕工人多少辛勤劳动的汗水啊。可是你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却是整个身躯。你不需要人工栽培，也不需要锄草间苗，你不择地势，无论是陆地，还是水上，也无论是土地肥沃还是贫瘠都能够生长，然而你却为人类提供丰富的材料，你的根可以用来作药，你的秆叶不仅是良好的燃料，且是工业造纸、编席的好原料，你身上衍生的毛蜡烛，用来做的枕头芯是多么柔软舒适。总之，你不仅有蜡烛的品格，春蚕的精神，且有它们无法比拟的长处。</p><p class="ql-block">莲蓬草哟，你实在是不平凡。让人们去赞美荷花的妩媚与芳香吧！我要衷心地讴歌莲蓬草的坚强、勇毅和无私的品格与精神。</p><p class="ql-block">作于1982年7月</p><p class="ql-block">后记：我早年笔下的莲蓬草其学名实际上是芦苇，古称之为蒹葭，《诗经》中就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诗句，意即为河边芦苇青苍苍，秋深露水结成霜。在古代，芦苇是重要的建筑材料，七千年前人们将成熟后的芦苇用来建筑屋舍，编席绞绳。古人有云“葭墙艾席，蓬户为壁”。今天的芦苇，所具有的功用愈加繁多，不仅可以编织各种器具，做出众多的工艺品，且可作为重要的造纸原料，其嫩茎可作为食材，全草可以作为动物的饲料，它也是水禽的重要栖息地，根可以入药。今天它也是许多生态旅游的一种景观。春夏之交，它以充满活力的翠绿吸引游客的眼球；深秋之际，它以满苑芦花摇曳让人观赏。</p><p class="ql-block">我离开故乡已四十余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家乡的芦苇了。每当我在其他地方见到它们时，就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也每每引发我对家乡的思念！如今家乡的芦苇生长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