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会分身”的草》

A龙猫doctorliu

<p class="ql-block">小时候蹲在路边抠蚂蚁窝,总被脚边那丛“一节一节”的草勾走魂——</p> <p class="ql-block">它生得古怪,像被天工用尺子量过一般,一节一节匀匀整整地排着,翠绿的茎上浮着圈圈浅白的环痕,仿佛大地悄悄打下的暗语。轻轻一折,“啪”地脆响,断口齐整如削,竟还能对上,宛如一段会分身的绿骨,拆了又拼,拼了又拆,像是大地藏进泥土里的秘密积木。</p> <p class="ql-block">我总揣一把在口袋,上课偷偷在桌肚里拆成小段,再一截截接回去,假装是在修“小水管”;放学攥着它扫石板上的粉笔灰,茎秆磨出的白末沾得满手都是,偏要凑到同桌鼻子前晃:“看!我炼的仙粉!”</p><p class="ql-block">那草在掌心窸窣作响,一节节拆开,像解一道自然的谜题;接回去时,又仿佛在拼凑通往童年的密道。粉笔灰簌簌落在草节间,被磨成细末,混着青涩的草香,竟真像炼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仙药。同桌皱鼻躲闪,我却得意洋洋,仿佛手中不是野草,而是能点石成金的法器。</p> <p class="ql-block">最疯的是和胡同阿萌比“拼长蛇”:两人蹲在晒谷场,把节节草拆成拇指长的小节,你接一截我接一截,谁的“草蛇”先断谁输。我总偷摸把断口捏紧蒙混过关,阿萌发现了就揪我衣角,两人滚在麦秆堆里抢那根最长的“草蛇”,直到夕阳把影子拽得老长,才举着沾了灰的“战利品”,追着喊“我这根能捅天!”</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草蛇,是我们用童真一节节接出来的龙。它蜿蜒在掌心,越接越长,仿佛真能顺着风爬到云里去。输赢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股较劲的劲儿,是麦秆堆里翻腾的笑声,是夕阳下两双不肯认输的眼睛。我们举着那根沾满尘土的草,不是在比长短,是在向整个天空宣战:“看,我们造的蛇,能咬住太阳!”</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这草叫节节草,可在我这儿,它永远是那年夏天,能拆能拼、揣在口袋里的“魔法积木”,是晒谷场上能“捅天”的草蛇,是沾在袖口的、掸不掉的少年气。</p><p class="ql-block">名字不过是大人的记号,而它在我心里,从来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段会分身的时光——拆得开,拼得回,断了也能重生。它藏在记忆的褶皱里,一碰,就哗啦啦抖出整个童年的声响:蝉鸣、笑闹、断口相接的清脆,还有那根永远接不完的绿蛇,在岁月的风里,一节一节,伸向遥远的蓝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