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精短小说征文】紧闭的那扇门NO.4

大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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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在老宅阁楼发现紧闭的那扇门时，雨正顺着雕花窗棂往下淌，像老天爷断了线的泪珠子。门藏在堆满旧书的角落，朱红漆色褪得斑驳，却在昏暗里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是时光特意留下的一枚印章。它比寻常房门窄些，铜环上攀着的藤蔓纹路栩栩如生，指尖触上去时，竟能感觉到细微的暖意，不像木头，倒像某种有生命的肌理。

“这门通向哪儿？”林夏回头问祖父，老人正佝偻着腰整理旧物，闻言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别碰它。”祖父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老宅的东西，有些藏着念想，有些藏着麻烦。”

林夏没听话。祖父的警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好奇远胜过忌惮。当晚，她趁着月色溜上阁楼，铜环入手微凉，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竟像沉睡多年的人舒展筋骨。门后不是预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氤氲的雾气，雾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诡异又迷人。

她试探着迈进去，脚下是松软的青草地，比阁楼的木地板舒服百倍。雾气渐渐散去，眼前竟是祖父年轻时常提起的老宅院——青砖黛瓦，天井里的桂花树正开得热烈，金黄的花瓣像碎金般簌簌落下。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少年正蹲在井边，专注地给一只受伤的麻雀包扎，眉眼间的英气与祖父晚年的苍老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你是谁？”少年抬头，眼里满是警惕，像受惊的小兽。林夏愣住了，她认得这张脸，家里相框里就有祖父年轻时的照片。“我是……来借本书的。”她慌忙编了个借口，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书房，那里摆着的正是祖父如今珍藏的那套线装《诗经》。

少年将信将疑，却还是侧身让她进去。林夏指尖划过书架，每一本书都带着温度，仿佛还留着翻阅者的气息。她抽出一本《楚辞》，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娟秀，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这是我阿妹写的。”少年瞥见信纸，脸颊微红，“她去城里读书了，说要等我考上大学就回来。”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祖父的遗憾——年轻时与心上人分隔两地，后来战乱纷飞，便断了联系。她下意识地把信纸折好塞进兜里，想带给祖父看看。转身时，却发现雾气又开始聚拢，少年的身影渐渐模糊。“等等！”林夏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一片冰凉的空气，脚下的草地突然消失，她重重摔回阁楼的木地板上。

门还开着，雾气已经散尽，只有一缕桂花香还萦绕在鼻尖。林夏摊开手心，那张信纸竟真的躺在那里，墨迹清晰，仿佛刚写下不久。她冲到祖父的房间，老人正对着一张旧照片出神，照片上的少女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眼弯弯。

直到那个深秋，桂花香渐渐淡去。林夏再次推开那扇门，雾气里没有了青草地，也没有了桂花树，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她知道，祖父的牵挂已经有了归宿，这扇门完成了它的使命。

回到阁楼时，她发现门轴上的藤蔓纹路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层细密的粉末，随风散去。朱红的门板失去了温润的光泽，变得和普通旧木一样，冰冷而沉寂。

祖父在那天傍晚安详离世，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磨圆的石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林夏整理遗物时，在祖父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信纸，字迹与阿桂的极为相似，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旁边写着：“牵挂是门，心是钥匙，只要念想不断，总有重逢之日。”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滴落在阁楼的窗棂上，像时光的脚步声。林夏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明白，这世间所有的门，本质都是心的牵挂——它能跨越岁月的阻隔，穿透生死的界限，让那些深埋心底的念想，终有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