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大雪来的比以往都早

蒙城老何

这雪来得太早了。

深秋的底色尚未褪尽，斑斓的色彩还固执地挂在枝头，一场大雪便不由分说地倾覆下来，带来了一种色彩上的惊艳。

这早来的大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它让世界暂时变得纯净、安宁，却也掩埋了一个季节未及诉尽的尾声。

连耶稣的雕塑也披上了白色的雪衣。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清冷的诗意。

清晨出门时，街边的树还挂着金黄与橙红的叶子，像是秋天舍不得走，特意留下的信笺。可一夜之间，雪就落了下来，厚厚地压在枝头，把那些倔强的秋色轻轻按进了冬的掌心。我站在路口，看着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雪与叶交织的树梢上，一半是暖，一半是寒。这季节的交替，从不曾商量，只用一场雪，就改写了整座城市的语气。

街道上，初雪像一层薄纱，轻轻盖住了屋檐、车顶和人行道。有些树已经秃了，枝干上堆着雪，像蘸了奶油的枯笔；有些却还攥着金黄的叶子，风一吹，雪簌簌落下，叶子也跟着飘。一辆车缓缓驶过，碾出两道浅浅的辙痕，像是冬天刚刚学会写字。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盼着第一场雪，可真来了，又觉得它来得太急，还没把秋天的故事听完。

雪地里有个穿粉色外套的人影，走得不快，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看什么。她经过的那棵树，一半枝头覆雪，一半叶子泛黄，仿佛时间在它身上停顿了一下。我也停下脚步，看她走远，身影渐渐融进白茫茫的背景里。这雪来得突兀，却也让一切变得柔软。连脚步声都轻了，连呼吸都放慢了。

阳光终于透了出来，洒在雪地上，泛着微光。有棵树的枝桠全白了，另一棵却还挂着大片金叶，在风里轻轻晃。雪开始化，屋檐下滴着水，可树梢的雪团还不肯落。我站在阳台上，看这半秋半冬的景致，竟分不清是惋惜还是欢喜。或许，正是这份错位，才让人心头一颤——原来季节也会迷路，也会在转角处撞见自己未曾预料的美。

那棵大树还挂着金黄的叶子，雪却已压弯了枝条。树下停着一辆白车，车顶积了薄雪，像撒了糖霜。灌木丛也白了，草尖上顶着小雪堆，远处那栋白房子安静地立着，烟囱没冒烟，仿佛也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静谧里。天空依旧阴沉，可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澄澈。我绕着街区走了一圈，发现每条街都在讲述同一个故事：秋天还没谢幕，冬天已悄然登台。

小路上，雪不厚，但足够让世界安静下来。树干上挂着雪，叶子有黄有红，像是被冻在了最后一刻的绚烂里。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上结了霜，看不清里面。远处有个人影在走，脚步踩在雪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季节的过渡，从不靠日历说话，它用一场早雪，提醒我们：有些告别，来不及挥手，就已经发生。

乡间的小路蜿蜒进雪里，两旁的树披着薄雪，叶子橙黄，像是秋天最后的火苗。落叶散在雪上，半埋半露，像被遗忘的书签。垃圾桶旁堆着雪，远处的建筑轮廓模糊，天色灰沉，可空气冷得清醒。我沿着这条路走了一段，脚印留在身后，很快又被风抹平。这雪来得早，却也走得快，可它留下的那一瞬的静，却像刻进了心里。

乡野的屋舍被雪轻轻覆盖，屋顶白得干净，窗框还留着秋日的痕迹。灌木丛压着雪，常青树挺立着，像守夜人。路右侧的树枝积雪厚实，一碰就会落，左侧的叶子还泛着金光。这雪，像是从冬天借来的，提前寄到了秋天的地址。我站在屋前，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或许不是季节乱了，而是我们太习惯按日子过活，忘了自然从不守时——它只按心情下雪。

这雪来得太早了。

可早一点，又何妨？

它让秋天有了告别的仪式，让冬天提前送来一份清冽的问候。

我们在雪中行走，踩着未化的秋，走向初冬的门。

天地无言，唯有雪落，像一句迟来的诗，偏偏写在了最动人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