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乐昌古佛寺游记</p><p class="ql-block"> 黄东昌2024年6月25日完稿</p><p class="ql-block"> 在2024年6月22日正值炎夏酷暑,我带着妻子和朋友谷伟一家三口到韶关市乐昌市一游,那里是谷伟从童年到高考在这里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名符其实的第二故乡,事隔多年后的今天,他领着妻子裴玲带上小儿子还有我夫妻俩再次回到这里,我们早上从广州出发约上午九时到达乐昌市,在这里谷伟就是我们的向导,稍作休息后、还没到午饭时间,谷伟提议带我们去他读书时经常去的岩佛寺走走,也正合我意,我们一齐驱车前往。</p> <p class="ql-block"> 未到岩佛古寺,先闻其名,——“古佛洞天”,这四字总让人联想到幽深莫测的仙家府邸。然而亲临山门,却不见丝毫张扬的烟火气,只有一座朴素的石牌坊默然伫立,仿佛一位入定的老僧,对往来过客皆不迎不送。山是寻常的岭南山峦,披着蓊郁的绿意;路是蜿蜒的石阶,被岁月与脚步磨出了温润的光泽。</p> <p class="ql-block"> 穿过牌坊,喧嚣便像退潮般远去了。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气与香火的淡远余味。最先迎接我的,并非殿宇,而是一段幽邃的岩洞。洞口森然,像大山微微张开的口,欲言又止。步入其中,光线骤然收敛,一股凉沁沁的、带着泥土与岩石本质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视觉暂失,听觉与触觉便变得异常敏锐。头顶偶有水滴坠下,在深潭中击出清越的回响,更衬出这地底世界的空寂。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能看见第一尊天然石佛的轮廓,他就在这昏昧里静坐了千百年,不言不语,却让每一个仰头看他的人,心下陡然安静下来。</p> <p class="ql-block"> 走出后洞,豁然开朗,才见着岩洞寺庙的本体。它不像许多名刹那般殿宇巍峨,金碧辉煌,而是依着山势,错落有章地铺展开,与背后的苍崖、身旁的古木浑然一体,像从这山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没有大雄宝殿算不得宏伟,也没有飞檐的曲线在蓝天映衬下,但自有种沉稳的庄严。洞内的佛像低垂着眼睑,目光似看非看,那悲悯是内敛的,不施加于人,只静静等待着有缘人来领受。</p> <p class="ql-block"> 我的兴趣,倒更多在那些无所不在的岁月痕迹上。廊下立着几方古碑,碑文已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如同老人手背上模糊的脉络。我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粗糙的刻痕,努力辨认着零星的字句。某个“崇祯”的年号,某个捐资善信的名字……这些被时光冲刷得漫漶的印记,曾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与他们虔诚的祈愿。而今,祈愿的内容已无人知晓,祈愿者也早已化为尘土,唯有这石上的刻痕,成了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一种奇异的感受蓦然升起:我此刻的站立、触摸与遐想,在更遥远的未来看来,不也同样是一瞬即逝的微尘么?</p><p class="ql-block">在一处偏角的石阶上,我坐下来许久。看阳光透过古树的枝叶,筛下细碎的光斑,在青石地板上缓缓移动,如同一种无声的日晷。一位年老的僧人抱着笤帚,不紧不慢地扫着落叶,那“沙沙”的声响,非但不扰人清静,反而让这静更深了一层。他没有看我,我也无需与他交谈,这种互不打扰的默契,让人感到自在。在这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或者说,是外界那种催逼着的、线性的时间感在这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循环的、圆融的节奏,如呼吸,如春秋代序。</p><p class="ql-block">将行之时,已是午后日斜。我最后回望那尊自岩洞中诞生的古佛,他依旧在昏昧与光明之交处,保持着那个永恒的姿势。我忽然觉得,此行的收获,并非看到了何等壮丽的景致,或是求证了某种高深的义理,而仅仅是经历了这样一段“空的时光”。这古佛岩,与其说是一处供奉神祇的庙宇,不如说是一个让灵魂得以暂时栖息的巢穴。它空其所有,故而能容纳万千。</p><p class="ql-block">归途的车马启动,尘世的烦嚣再度渐渐围拢。但我心里,却仿佛揣上了一块从那洞中带回的、微凉而坚硬的安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