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照寺竹林与钟鼓楼

东哥

《普照寺秋色：钟鼓楼下的竹影禅心》

转过前殿的飞檐，将那片金色的银杏天穹暂且留在身后，信步向南，一片意想不到的郁郁葱葱便豁然涌入眼帘。这便是我要寻的竹林了。在泰山这北地的怀抱里，在万物都向着辉煌与凋零奔赴的深秋，竟藏着这样一片固执的、几乎是倔强的翠色。那绿不是初春的浅薄，也不是盛夏的张扬，而是一种沉郁的、饱含着光阴汁液的墨绿，带着些许江南的湿润与幽深，安然地栖在寺院的一隅。竹竿是修长而挺直的，一节一节，带着清癯的风骨，密密地挨着，簇成一道绿色的屏风；竹叶则细细的，交织成一片网，将秋空筛成无数细碎的、晃动的光斑。阳光在这里仿佛也变了性子，失去了那份渲染金色的热烈，变得温存而含蓄，照在竹叶上，泛着一层油亮油亮的、滑滑的光，像是上好的陈年丝绸。

最妙的，还是那一道朱红的寺墙。它静静地立在竹林背后，或者不如说，是这片竹林温柔地倚靠着它。红与绿，这本是俗世里最不敢轻易触碰的搭配，在此处，却被时光与禅意调和得如此安谧、和谐。那红，因了竹影的婆娑，显得不那么炫目，反倒生出一种沉静的、温润的质感；那绿，因了红墙的衬托，也不那么孤冷，仿佛有了一丝人间的暖意。风过时，满园的竹叶便发出一阵极轻微的、簌簌的声响，不像松涛那般呜咽，也不像桐叶那般萧瑟，倒像是谁在低低地耳语，诉说着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关于坚守的秘密。是啊，当那五株千年的银杏都选择用最灿烂的金黄来与秋天作别时，唯有这片竹林，依旧守着它的本色，在这北风将至的时节，宣示着一种不语而坚韧的生机。

我的目光从这片翠色上缓缓收回，不由得又落回了寺门之内。进山门时，心被那满院的秋光所夺，竟未曾细细端详这守护着佛法僧三宝的钟鼓二楼。它们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门内两侧，东西对峙，像两位沉默的、披着岁月袈裟的尊者。

先是那钟楼，沉稳地踞于东侧。楼是两层，飞檐翘角，形态与对面的鼓楼相仿，却自有一番清瘦挺拔的气度。九点的秋阳，正柔柔地照在它的檐角上，给那灰瓦涂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我仰头望着，仿佛能看见那口静默的大钟，在无人叩击的平日，它便这样安然地悬着，将清越悠扬的声响都收敛于腹中，只将一种浑然的、安稳的力量，无声地弥漫开来。我想象着，在每一个拂晓，当寺僧叩响这口大钟时，那钟声便会从这楼中荡漾开来，穿过层层的殿宇，掠过金色的银杏树梢，抚过那一片翠绿的竹林，最后融入泰山清晨的云雾里。那钟声，是唤醒沉迷的号角，也是抚慰心灵的清泉。

目光转向西侧，便是那鼓楼了。结构与钟楼相称，但许是心理的缘故，总觉得它要更显敦厚、雄浑一些。檐下的阴影显得格外浓重，将那木制的栅栏与斗拱都染上了几分幽深。而此刻，万籁俱寂，它只将一片静默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与钟楼的影子遥遥相对。我仿佛能看见那面静默的大鼓，在无人叩击的平日，它便这样安然地睡着，将雷霆般的声响都收敛于腹中。

这一钟一鼓，一东一西，便构成了这古刹的心跳与脉搏。晨钟暮鼓，不仅是计时的工具，更是佛门精进的象征。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声音丈量着时光，也将那警策与安宁，深深地敲进每一个过客的心里。在这秋色烂漫的寺院中，绚烂的银杏是它华美的袈裟，而这对钟鼓楼，却是它坚实而不言的骨骼。

我静静地立在院中，一边是摇曳生姿的江南翠色，一边是默然屹立的千年规制。那竹林的簌簌声，与这钟鼓楼的静默，竟如此奇妙地交融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这或许便是古刹的胸怀了，它容纳动与静，绚烂与朴素，南方的柔媚与北地的庄严，最终，都将它们化作一片圆融的、超越了时空的禅意。

（一）《卜算子•钟鼓竹林幽》

钟楼沐秋光，

鼓阁沉云影。

独占伽蓝半日闲，

朱壁筛竹冷。

一径抱幽深，

万叶摇青冥。

谁道北地无秀色，

风过皆禅境。

（二）《西江月•普照寺秋色》

翠竹偏藏北岳，

朱墙漫倚南林。

风摇清影诉禅心，

钟鼓楼头初静。

金杏喧秋易老，

苍竿守节难侵。

浮光过隙本无痕，

一杵空山云定。

（三）《如梦令•普照寺钟鼓楼竹影》

朱墙深锁秋色，

竹影筛金碎玉。

钟鼓静默相对，

禅机漫绕古木。

且住，且住，

莫扰翠云千缕。

（四）《七律•普照寺禅韵》

翠竹摇风隐梵宫，红墙影动日斜东。

钟楼寂寂涵清气，鼓院沉沉沐晚空。

银杏漫金辉殿宇，慈云渡雁越苍穹。

禅心不问枯荣事，一径深幽万籁融。

（五）《七绝•竹影禅心》

朱墙竹影弄秋光，钟鼓无声梵韵长。

莫问人间荣枯事，心莲一朵自生香。

（六）《一剪梅•普照寺秋日禅意》

翠竹摇风掩梵宫，

影也玲珑，

韵也空蒙。

红墙凝露诉秋浓，

色本非同，

意却相融。

钟鼓晨昏岁月封，

醒了迷蒙，

淡了枯荣。

千年银杏话从容，

来是匆匆，

去亦空空。

（七）《五律•普照寺禅心》

竹影摇寒碧，钟声度晚红。

抱节清露里，闻梵翠微中。

色相千年杏，心空百代风。

秋光何必画，已在寸禅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