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时间是把杀猪刀,生活是磨刀石。它把我的头发从黝黑浓密,一刀刀削成稀疏斑白。镜子里,发际线逐年向后退,像被潮水冲刷的沙滩,露出苍白的底色;夹杂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雪落在焦土上。想起《诗经》里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岁月从不言语,却在发丝间刻下最深的痕迹。直到某天,我举起喷瓶,将草药酒雾洒向这片荒原——我要给时间写一封回信,正如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信》中所说:“你要耐心对待心里所有尚未解决的问题,要试着去爱问题本身。”</p> <p class="ql-block">一天,药酒落进发根,凉意像细针扎进头皮,瞬间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我能清晰感觉到液体顺着发缝滑落,渗进头皮的每一处干涸的毛孔,像久旱的土地吸吮着第一场春雨。喷瓶的雾气在晨光里散开,草药的清苦混着酒精的凛冽,直冲鼻腔,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p> <p class="ql-block">一周,凉意退去后,头皮开始泛起微痒,像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爬,尤其是在夜晚躺下时,那种痒意愈发清晰,仿佛有看不见的嫩芽在顶开头皮的硬壳。某天夜里,我用梳齿拨开发丝,指尖触到发旋处有细密的颗粒感,像新生的草籽顶着石砾,带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p> <p class="ql-block">一月,喷瓶已用去三分之一。某天清晨梳头,木梳不再被发丝缠住,而是顺滑地穿过新生的绒毛,那种触感很奇妙,像抚摸着初春的草坪,带着微微的扎手感。镜中,发旋处的绒毛长至半寸,而原本刺眼的白发,竟泛起了淡淡的栗色——像雪地里透出的泥土,带着温润的暖意。</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理发师惊呼:“你后颈的头发怎么变厚了?”我摸着那片新生的绒毛,它们已长成细密的短茬,指尖拂过时,能感觉到一种柔软的弹性,像初夏的青草,带着生命的韧性。洗头时,水流冲过头皮,不再有干涩的紧绷感,而是像溪水漫过新生的草地,带着一种温润的舒</p> <p class="ql-block">慢慢的喷瓶见底时,我站在阳光下甩了甩头。新生的头发已长至寸许,发丝在风里轻轻摇曳,带着一种久违的轻盈感。指尖插入发间,能感觉到一种饱满的厚度,不再是空落落的稀疏。白发稀少,但不再是荒原的主宰,而是像雪地里透出的泥土,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不再荒凉。</p> <p class="ql-block">时间的刻刀依旧在雕琢,但我知道,荒原上已长出了春天。那些被药酒唤醒的毛囊,那些被凉意滋养的草籽,终将在这片被岁月侵蚀的土地上,长成一片新的森林——它或许不再浓密如初,却带着岁月的温润,带着生命的倔强,带着我对时间的回信: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荒原之上,永远有春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