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黄土堆

槐树风

<p class="ql-block">  应是快到冬祭的日子了,今天凌晨五时许,梦到了父母,似在老家,又不全似。梦里时空比现实世界更有跨度。</p><p class="ql-block"> 每年祭拜,除了哀思与缅怀,对老家的墓地,还有了一份亲切。那一片黄土堆,成了我最可寻觅的一抹乡愁。</p><p class="ql-block"> 那一片墓地,本属于家族,就处在我家屋后远离村庄的一片僻静之地。解放后为周围村庄共有。殡葬改革,几番欲平,因承载太厚重,故而一直保留至今。</p><p class="ql-block"> 我天性有些愚,真正记事时已上小学了。我上小学,正逢文革开始。文革时破除封建迷信,我小时候家祭都是跟着父亲偷偷地在家室内进行的。但少年的我,还常到那一片墓地去。那时凹进墓地里的一座土窑,是村里最高的建筑。墓地前人工渠上,有一座村里唯一的砖桥,人称机耕桥。那桥下也只是灌溉与大雨时才有点水。我们小伙伴在村庄里玩腻了,自然就会到这窑头与桥下寻些乐趣。我脑后一丁点隐隐的疤痕,就是在桥上下玩抓坏蛋一类游戏时,被小伙伴抱着我开心时被牙磕的。</p><p class="ql-block"> 上公社中学时,来去都要经过墓地边的机耕桥,周末放学回来晚些,经过墓地边,心里有些怵怵的。鸟虫怪叫,更生恐怖。快走几步,卷起的风,还自己吓到了自己。那些黄土堆,属于哪一家哪个人,以及那个人的一些生前故事,我大约都知道一些的。熟悉一些,更助长了自己的想像。现在有杀熟一词,那时感觉有些熟杀了。更早少年懵懂,反而不知有怕。有时挑猪草到墓地,喜欢一个个坟头蹦达着玩,也常被成年人喝止。彼时墓地,槐树很多,阴森森的,自带一份永远散不去的阴气。</p><p class="ql-block"> 我性不只愚,愚里还带拧。读中学时,暑假里竟然揽了一份夜里看土窑的活。那窑前边是渠,余下三面布满了坟。紧挨窑西是三间屋顶见亮的破瓦房。那一个月,每到晚饭后去看窑(主要看煤),总是一边带着怯意,一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时间长了,不怎么怕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异样的。</p><p class="ql-block"> 这一片墓地,真正带给我哀思的,是二十多年前父亲和十几年前母亲安葬在那里之后。或曰,祭奠先人,心到意到,车马不便,未必一定要到墓地。可在我心里,只要双腿可迈,还是一定得坟前尽心。离开老家四十几年了,家里老屋早已成了一地废墟,心灵深处,最可牵挂的便是这片黄土堆下父母,还有伴在父母左右的一个个熟悉的亲邻。</p><p class="ql-block"> 忍看朋辈半成鬼。现在农村空心化了。两年前一次有意到庄上走走,很少看到人,更少看到故人。倒是在墓地,祭的,被祭的,大都是故旧。我生讷于言,但这时,总想多些交流。与地下的,默默地诉说。与地上的,找出话来攀谈。这里的人,走得再远,清明与冬至,总是要回来一些的。</p><p class="ql-block"> 这一片黄土堆,是这一方人,名副其实的根。</p><p class="ql-block">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