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50年知青岁月祭</p><p class="ql-block"> 惊回首，浑然不觉，距离上世纪我知青身份已经整整五十年了！</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在人生旅途中，经历了不少时光，也转换过不少身份，但五十年前所谓的知青角色及五年乡村时光，却一辈子让人难以忘记！那一段岁月，带给个人和时代的伤痛，怎么叙说都是一言难尽。</p><p class="ql-block"> 不管当下多少知青当事人如何糊涂愚昧，理不清个人与社会遭受的创伤，我都始终坚信，那个反智、反人类、逆历史而动的知青运动，给国家和民族乃至人类带来的痛楚与耻辱，是多么的惨痛与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 回首五十年前我的五年知青岁月，尽管相比大多数知青，境遇相对好许多，但回忆这段往事依然感到痛彻心扉的不堪回首！</p><p class="ql-block"> 对我而言，感受，评价知青运动，绝不仅仅停留在个人具体的境遇之上。以我虽年少少知但又并不懵懂的视角看待知青下乡的身边人和事，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我早早的认清了彼时彼地的荒唐与无奈。虽然我不可能有什么先见之明，但切实的切身的感受，却让直觉告诉我如何判断正在发生的事情本质。</p><p class="ql-block"> 1968年前后，知青运动如火如荼进入高潮时期，哥哥姐姐分别长我两岁、四岁，还没有被知青政策波及，但同住一个逼仄屋檐下的邻居两姐妹都正好被卡住，她们内心极不情愿，但却无力反抗，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求助我们，是否可以联系乡下的亲戚，谎称也是亲戚看看能否插队到江北乡下，不至于被赶到既偏僻又遥远的当时川东黔江地区。因为之前更早的知青反馈回来的信息，已经让她们畏惧三分，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 后来最终她们没能如愿，应该是我们亲戚胆小不敢贸然接受，怕有“欺君之罪”。那个时候起，知青下乡就给我蒙上一层恐怖可怕的阴影。</p><p class="ql-block"> 当然，邻居中也有紧跟潮流的“好汉”。一个十六岁多的小青年，明明是初中过后早早上了中专技校，幸而没有划入“知识青年”另册，不在接受再教育之列。但他却为了紧跟革命路线，与家人大吵大闹，甚至以断绝关系要挟，执意要下乡扎根农村一辈子。为此暗地里邻居们都为他的所谓革命行动感到匪夷所思和荒唐可怜。</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于我之家而言，幸运的是姐姐处在未读中学年纪又太小，不够知识青年资格夹缝中，被彼时当局特定一个群体——超龄生（享受特殊待遇，不在下乡之列）。但同时又不幸的是因为没有财力去贿赂街道办大员，连续两次招工机会（港务局与重钢）都被走后门者褫夺，只能处在待业状态。</p><p class="ql-block"> 其后，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哥哥进入中学（储奇门的红岩三中）文化课没有学多少，反倒是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安排下，隔三差五参加往届毕业生上山下乡动员。</p><p class="ql-block"> 随后，哥哥初中毕业，毫无悬念进入上山下乡序列，要么去川东黔江地区秀山酉阳武隆艰苦地区插队，要么去云南边陲西双版纳支边。两种选择都难以抉择。</p><p class="ql-block"> 巧的是，父亲此时恰好从西藏回内地，被分配到新开通的成昆铁路峨眉境内。天真的我们以为重庆大城市知识青年必须下乡，小地方峨眉大概可以躲过一劫。在哥哥的急切要求下，父亲迫不及待去派出所下户口，我们一家人很快到了峨眉境内。但同一片蓝天下，怎么会有不同的人生！哥哥作为有知识的初中毕业生，下乡不商量！</p><p class="ql-block"> 悲催的还在于，不但哥哥没有逃脱知青下乡命运，就连在重庆大城市被豁免的姐姐也眉毛胡子一把抓，下乡同样不商量！单位三天两头来家里动员，敦促哥哥姐姐必须下乡！我们一家被打懵一般，束手无策。</p><p class="ql-block"> 好在，征兵开始，单位好心人助力，哥哥顺利入伍，总算阿弥陀佛躲过劫难。但姐姐依然被他们隔三差五动员催促，家里依然不得安宁！</p><p class="ql-block"> 就这么拖着，与单位僵持着，捱了一年，轮到我高中毕业。单位放狠话：政策规定老幺照顾父母可以豁免不下乡，但姐姐不下乡，此政策坚决不予兑现！</p><p class="ql-block"> 无奈之下，我自告奋勇：与其让大龄姐姐下乡，不如我年轻且是男孩下乡——终于，我们一家三个知识青年，哥哥姐姐都总算躲过时代大潮，唯有我如落水被淹没般，沉入知青下乡泥潭中！</p><p class="ql-block"> 彼时19岁的我，已经具备慧眼般看穿下乡意味着什么。没有喜悦没有斗志昂扬，只是万般无奈的机械挪动脚步。好在下乡地点非常友好，距离家中不过二十余公里，往返方便。同时所在公社处在峨眉平原，自然条件并不恶劣。</p><p class="ql-block"> 下乡第一年，同大队的十几个知青都在暗中表现，希望得到上级领导青睐能够早日抽调回城。一是天天出满勤不休息，二是积极参加大队宣传队。1975年下乡年底参加修建水库，76年元旦节日在水库工地，近在咫尺的家都没有回去。</p><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也许是自己在宣传队写作能力的表现，下乡第二年就被大队小学看中做了两年初中代课老师，不再参加生产队体力劳动。</p><p class="ql-block"> 但生活上的窘境依然处处可见。第一年出满勤不休息，年底结算，除了分到一份口粮，盈余只有几元钱！再有就是单独开伙做饭没有燃料，用生产队牛吃剩的湿草，烟熏火燎，煮饭困难。（隔壁知青竟然徒步回家拿板凳当柴火）</p><p class="ql-block"> 另，自己不但没有偷鸡摸狗伤害村民，反倒是自己的自留地屡屡被他人偷盗；自己养的鸡短期回家，也被他人偷盗！</p><p class="ql-block"> 更喜剧的是为表现自己进步靠拢组织，写了入党申请书，一段时间后，居然无意中在大队书记家里发现，我的申请书默默的躺在他家鸡圈里——如此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p><p class="ql-block"> 坦率的说，与支边的和大山里插队落户的知青比较，我算是幸运的，没有吃更多的苦头。但对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在农村可以大有作为还是有真切的发言权。</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本应是求知若渴的年代，读完所谓高中（黄帅挂帅、张铁生百卷英雄、屡屡离开课堂，数月去学工学农），作为一个体格上并不称职的劳动者，中断理应继续书本知识学习，去到农村（还有扎根农村一辈子说法）究竟意义如何、实际效果如何？那个时候和现在我们都应该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p><p class="ql-block"> 我在农村苦熬五年后，最终得益于当时顶替政策，终于离开农村回到城镇，有了一份稳定的铁路职业。回望逝去的五年，正是一个人最为宝贵的青春年华，却毫无意义的蹉跎在农村，仅仅作为一个勉强合格的体力劳动者，对自身、对农村究竟有多少意义？同样也是人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过去了，回首这段艰苦岁月，白白耽误青春年华的五年，不论精神提升或者知识精进，我都一无所有。但不解的是，有的知青竟然在下乡年代里，遍读中外名著，林林总总，所读书目之多，多到可以办一个图书馆！而个人切身体验那个年代，根本找不到可读之书。一切古代的外国的典籍都被冠以封资修大加挞伐，斩草除根，不得随意传阅，也无处可觅，除了雄文四卷，鲁迅书籍，就是浩然、姚雪垠等当红作家书籍，以及八个样板戏——我们被那个特殊年代和农村特殊环境耽误、蹉跎——一代人永远的青春年华一去不复返！</p><p class="ql-block"> 也正是大量知青求学被耽误，恢复高考后，除了极少数知青艰难的跻身高校大门，绝大多数知青与大学无缘，被排斥在求学大门之外，最终落得成为下岗工人主流人群，晚景凄凉无助。</p><p class="ql-block">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生活上曾经吃苦受累，精神上极度贫乏的知青过来人，每每回望这段不堪往事，竟然豪情万丈、无怨无悔的高唱《我们这一辈》！那些苦涩痛楚的年代值得深情的怀念、歌颂？！如果时光倒流，他们依然不悔、依然愿意兴高采烈再来一次扎根农村一辈子？时光倒流当然只是假设，现实一点，让他们的孩子或者孙子，再快快乐乐来一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们会踊跃参与？他们会无怨无悔？！</p><p class="ql-block"> 对我个人来说，五十年似乎轻轻松松过去了，不必再纠结这个事情了；但对于这个民族，我们却没有理由淡忘！尤其不能歪曲这段历史！不能无知愚昧的美化这段历史！不能盲目歌颂苦难，赞美荒唐！对这段历史，我们必须牢记，并找出造成这种苦难的根源，防止这一幕改头换面重来！</p><p class="ql-block"> 纵观中外几千年历史，有哪个民族，哪个国家，流放发配一般，驱赶千万嗷嗷待哺的学子去艰苦农村蹉跎岁月，浪费青春？中断正常学业，导致其心智发育不成熟，美丑不分，是非难辨？一代人活生生被无情残忍的阉割、毁掉。罪过啊罪过！</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前的知青岁月，不是我个人简单的痛，是整个国家和民族永远无法忘记的痛！有些人蓄意把这一切粗暴的遗忘，或化丑为美歌颂，但我们不能！绝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