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院枫叶红了

寂而常照

紫竹院的秋天，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却又红得轰轰烈烈。那天我沿着湖边小径慢慢走着，风里已带了凉意，抬头却见那棵垂柳依旧低眉垂首，枝条轻拂水面，像是守着一池秋色不肯老去。

远处亭角飞翘，掩映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中，黄与橙的叶子簇拥着，仿佛整座园子都被点燃了，而我只是恰好路过这场盛大的燃烧。

走到一片浓荫下，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一棵树，竟把秋天穿在了身上——红的像火苗，黄的似金箔，绿的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全都缠绕在枝头，织成一片斑斓的天幕。

我忽然觉得，秋天不是凋零，是大地在悄悄换装，而我们，不过是它衣角掠过时，沾上的一片叶影。

树干粗壮得像能撑起半片天空，枝杈向四面伸展，托起满树橙红。阳光从叶隙间漏下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金。

有一棵树格外耀眼，红黄相间的叶子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像是被光从内部点燃。树冠如伞，撑开一片温暖的穹顶，树下有人走动，身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我站在几步之外，看着那光与叶的舞蹈，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枫叶红了，秋天就真的来了”。如今站在这里，才明白她说的不是颜色，是那种从心底泛上来的暖意。

我蹲下身，从低处仰望一棵树。枝干粗粝而有力，像岁月刻下的掌纹，而头顶的叶子却柔软得像一场梦。绿色正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黄与红，像谁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是秋天亲手写下的情书。阳光从上方倾泻而下，把每一片叶子都照得通透，仿佛能看见脉络里流淌的季节。

走到湖心桥附近，一树枫叶突然撞进眼帘。橙黄的叶片密密匝匝，阳光穿过时，整棵树像在发光，影子落在水面上，被微风揉碎又拼合。我停下脚步，看那光影在水里游动，像一群金色的鱼。

枫树越往深处越多，一棵接一棵，红得越来越浓。有的像晚霞凝固在枝头，有的则像火焰静静燃烧。

我走得慢，生怕惊动了这份静谧。可风来了，叶子轻轻颤动，沙沙作响，像是秋天在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在这棵老枫树前，我驻足良久。它的树冠如盖，深红与金黄层层叠叠，阳光从缝隙中斜照下来，像一束追光，打在最亮的那片叶子上。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棵树不是在老去，而是在用尽力气，把一生的色彩都绽放在这个秋天。

快出园时，夕阳已斜。一棵大树在右侧静静伫立，红橙黄的叶子在光里熠熠生辉，斑驳的光影洒在小路上，像铺了一层会流动的锦缎。

几个行人正缓缓走过。他们穿着薄外套，有的拍照，有的闲聊，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秋色抚慰过的松弛。大树的叶子在他们头顶摇曳，红得热烈却不张扬。

抬头望去，蓝天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嵌在枝叶之间，干净得让人心颤。那一刻，我竟分不清是树在拥抱天，还是天在俯身亲吻树。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每年都有这么多人赶来——我们不是来看落叶的，是来赴一场与美的约定。紫竹院的枫叶红了，而我们，恰好在此时此地，与它相遇。

路灯亮了起来，圆圆的灯罩映着天光，温柔地守候着归人。我回头望了一眼，整座紫竹院仿佛沉入了一场金色的梦，而枫叶，是梦中最醒目的红。

树干上布满裂纹，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却依然挺拔。没有人在旁，只有风穿过枝叶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岸边柳枝轻摆，与枫叶一柔一烈，竟也相得益彰。紫竹院的秋，原来不只是红，是千万种颜色在风里低语。

右侧那株垂柳依旧低垂，枝条随风轻摆，像在向秋天致意。

树下有几个人坐在长椅上，有人低头看书，有人仰头看叶，阳光穿过缝隙洒在肩头，谁也不说话，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枝干交错，划出凌厉的线条，背景是澄澈的蓝天，干净得容不下一丝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