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菊香里的师者春秋

云鹏

案头菊香里的师者春秋

刘明月

客厅映入眼帘最醒目的永远都是公公李红昌的书桌，书桌上摆放那幅菊画——金黄的花瓣在宣纸上舒展，旁书“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墨香与菊香在阳光里缠绵，恍惚间，我看见的不只是一幅画，更是公公四十余载教学生涯淬炼出的风骨。

他是江苏省兴化市沙沟镇的一名普通教师，却在里下河的水乡沃土里，把“教师”二字写成了一部厚重的书。

记得初次见他书房，那方砚台总令我驻足。后来才知，这砚台曾见证爷爷以蝇头小楷起草《告全区父老乡亲书》的慷慨，那是属于沙沟革命老区的红色记忆。幸而得到我的公公李红昌为之宣扬。而如今，这砚台研磨的不再是战时檄文，而是我公公退休后写不完的毛笔字，以及他写满对孙女李溪的祝福！摊开的笔记本上，行草飞扬的“思……学……宜……”，是他每日练字的功课，也是他对教育初心的回望——就像他常说的，“字要正，人更要正”。

书案上的笔筒里，毛笔与钢笔并肩而立，恰似他的人生。四十多年前，他握着粉笔站在讲台，把沙沟的故事、汉字的温度，传递给一代又一代水乡子弟。兴化市“优秀教育工作者”“教改优秀奖”一等奖的荣誉，是他深耕教坛的勋章，却被他悄悄收进了抽屉，只在案头摆上学生送来的那盆吊兰，任它抽出新绿，一如他当年教过的孩子，在岁月里蓬勃生长。

沙沟的晨雾里，曾有他踩着田埂去家访的身影；课堂的灯光下，有他批改作业的专注。他把沙沟的水韵酿成教学的智慧，就像他写的散文《请到沙沟吃早茶》，把乡土风情变成语文课堂的活教材。退休后的他，依然没离开“教育”二字——孙女溪溪自出生之日，每每清晨醒来总是能听到他的教导，听他讲历代君王以及我们伟大的毛主席。看他在宣纸上挥洒笔墨，写古今，描未来，甚是洒脱。那幅挂在墙上的竹瓶图，竹叶疏朗，瓶身古朴，不正是他一生“为师如竹，虚怀若谷”的写照吗？

我常常坐在他旁边看他写字。阳光透过窗棂，在他银白的发间跳跃。他会忽然停下笔，指着案头的菊画说：“这花啊，开在深秋，却最有筋骨。做人做事，就得有这份韧劲。”我知道，他说的是菊花，也是他自己。从青春到白头，他把自己活成了沙沟教育的一株“寒菊”，在水乡的风里雨里，抱香而立，从未折腰。

书房的书架上，教育类的书籍与他写的文章并排躺着。他总说，退休不是终点，是换一种方式“育人”。当他把沙沟的红色历史、水乡文化揉进笔墨，当他用书法和绘画滋养着晚辈的心灵，我忽然懂得：真正的师者，从不会因退休而褪色，他们把岁月酿成了一盏清茶，把人生写成了一幅长卷，在案头菊香里，继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桃李春秋”。

菊骨铸师魂，案头藏春秋——《案头菊香里的师者春秋》深度解读

这篇散文以晚辈视角为引，借“案头风物”串联起一位乡村师者的四十余载教育人生，将师者风骨、乡土情怀与精神传承熔于笔墨，于平淡叙事中见崇高，在细微物象里藏深意，立体呈现了中国基层教师“择一事、终一生”的坚守与担当。

一、案头物象：师者精神的具象化表达

文章以“物象”为精神载体，每一件案头陈设都暗藏师者品格的密码。核心意象“菊画”与“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题字，是全文的灵魂线索——寒菊“抱香不屈”的特质，恰是公公四十载教坛坚守的写照，既喻指他不慕名利、坚守教育初心的气节，也象征他在岁月磨砺中愈发挺拔的风骨。传承自革命先辈的“砚台”，连接着红色记忆与教育使命：从见证战时檄文的慷慨，到研磨退休后的笔墨祝福与“字正人正”的信条，砚台承载的不仅是文字传承，更是“正直立身、坚守使命”的精神延续。“毛笔与钢笔并存的笔筒”，暗合师者传统与现代兼具的教育理念；学生赠送的“吊兰”，象征桃李芬芳的教育成果与生生不息的希望；墙上的“竹瓶图”，则以竹的“虚怀若谷”，呼应师者谦逊内敛、深耕不辍的品格。这些物象层层递进，让抽象的“师魂”变得可感可触，成为师者人生的生动注脚。

二、师者本色：扎根乡土的坚守与深耕

作为里下河水乡的普通教师，公公的“师者春秋”始终与乡土紧密相连。四十余年教坛生涯中，他不仅是知识的传递者，更是乡土文化的守护者与传播者：踩着田埂家访的身影、课堂灯光下批改作业的专注，彰显着基层教师的责任与温情；将沙沟的水乡风情、红色历史融入教学，以散文《请到沙沟吃早茶》为活教材，让乡土文化成为语文课堂的养分，体现着“扎根大地做教育”的智慧。他不慕名利，将“优秀教育工作者”等荣誉悄悄收起，却珍视学生送来的吊兰，这份淡泊与纯粹，正是乡村教师最动人的底色。退休后，他“换一种方式育人”：向孙女讲述历史与伟人故事，以书法绘画滋养晚辈心灵，将教育从课堂延伸至家庭，从知识传授拓展至精神引领，真正诠释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完整内涵——教育不仅是一时之事，更是一生之责。

三、精神传承：跨越时空的初心与风骨

文章暗藏三重精神传承脉络，让师者形象更具厚度与温度。其一，是红色基因的传承：砚台承载的革命记忆，经由公公的宣扬与践行，转化为“正直做人、坚守使命”的人生准则，融入教育与生活的点滴；其二，是教育初心的传承：从青春年华握粉笔执教，到白发苍苍以笔墨育人，四十余年始终不变的是对“育人”事业的热爱，“退休不是终点”的信念，彰显着教育者的终身坚守；其三，是品格风骨的传承：案头菊画的“韧劲”、竹瓶图的“谦逊”，通过日常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影响晚辈，让“抱香不屈、虚怀若谷”的精神跨越代际。这种传承，让“师者”不再是个体身份，而是一种可延续、可传递的精神力量，成为乡土文明中最珍贵的财富。

四、叙事之美：以小见大的温情与力量

文章的感染力源于“以小见大”的叙事手法与温情脉脉的视角。作者避开宏大叙事，聚焦“书房案头”这一微小空间，通过砚台、菊画、毛笔等具体物象，串联起教学、家访、退休育人等片段式场景，让师者形象在细节中逐渐丰满。“阳光透过窗棂，在他银白的发间跳跃”“任吊兰抽出新绿，一如他当年教过的孩子”等描写，将诗意与温情融入日常，既体现了晚辈对师者的敬重与眷恋，也让“师魂”主题变得亲切可感。语言质朴无华却饱含深情，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却在平淡叙述中传递出震撼人心的力量，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基层教师的平凡与伟大。

整篇文章看似写一位乡村教师的个人生涯，实则是对中国千万基层师者的集体礼赞。他们如里下河的寒菊，于平凡岗位上抱香而立；如案头的笔墨，于岁月长河中书写坚守；如水乡的清泉，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乡土儿女。案头的菊香不会消散，师者的风骨与春秋，终将在传承中永远绽放光彩，成为照亮乡土教育之路的不灭微光。

摄影/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