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桥韵》56:朱家角的繁华与静穆

💒曹志

<p class="ql-block">  今晚,在酒精作用之下,我忽然觉得,若将周庄比作一曲清雅的箫,枫泾是一卷淡泊的竹枝词,那么朱家角,便是一出在漕港河上热闹上演的连台本戏。它的“沪上第一水乡”之名,不仅在于规模之“大”,更在于它能将市井的喧嚣与文禅的静穆巧妙地熔于一炉。</p> <p class="ql-block"> 这出戏的序幕,由巍峨的放生桥拉开。立于桥顶,但见漕港河如一条碧绿的绸带蜿蜒远去。就在这繁华的市井中心,一水之隔,却藏着两处清净所在——圆津禅院与城隍庙。禅院依水而建,粉墙黛瓦,梵呗声声,与桥头的喧嚣仅咫尺之遥,却仿佛两个世界。历史上,这里曾是文人雅集的胜地,清代学者王昶等名士常在此品茗论道,将水乡的秀色与禅意的空灵一并纳入诗囊。</p> <p class="ql-block"> 从放生桥的静穆步入北大街,便瞬,间从云端坠入滚滚红尘。这条“沪上第一明清街”,窄得只容得下数人并行,两侧的屋檐几乎要碰在一起。肉铺的伙计麻利地切着扎肉,茶馆里飘出评弹的婉转唱腔,刚出笼的粽子散发着竹叶的清香。然而,就在这市声鼎沸处,你若抬头细看,或许能在某扇木门的斑驳漆色间,想象当年文人墨客穿梭其间,在书斋与市集间自如往来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当这喧嚣几乎要将人淹没时,不妨拐进临河的一座老宅。这里或许没有名园的气派,但天井里的石榴树、书房半卷的竹帘、壁上泛黄的字画,都在诉说着寻常巷陌里不曾断绝的文脉。朱家角自古文风鼎盛,明清两代进士、举人辈出,他们的诗文如同漕港河的支流,悄无声息地滋养着这座古镇的文化肌理。</p> <p class="ql-block"> 继续前行,课植园便是这出戏里一个精巧的转折。这座“课读之余,不忘耕植”的园林,将江南的婉约与海派的开放巧妙融合。在假山旁的回廊里小坐,看阳光透过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惚间仿佛能听见当年园主与文友在此吟诗作画的谈笑声。这种“隐于市”的雅趣,正是朱家角文人传统最生动的体现。</p> <p class="ql-block"> 而要真正读懂朱家角的魂,终究要回到水上。乘一叶手摇船,滑入漕港河的脉脉清波。船从放生桥下穿过,摇向古镇深处。水上看北大街,它不再是压迫性的热闹,而成了一幅悬挂着的《清明上河图》;水上看圆津禅院,飞檐翘角倒映在水中,与云影共徘徊。船娘不紧不慢地摇着橹,偶尔哼唱起古老的船歌:“漕港河水长又长,放生桥下洗衣忙……”这歌声,将岸上的书香、禅意与烟火气,都揉进了粼粼波光里。</p> <p class="ql-block"> 暮色渐合时,我曾经站在城隍庙前的戏台广场上。夕照为飞檐镀上金边,晚风送来庙里袅袅香火气。几个老人坐在石栏上闲话家常,说的还是那些听了半辈子的乡里故事。这一刻,寺庙的钟声、文人的诗意、市井的喧哗,都在晚霞中交融成一曲和谐的乐章。</p> <p class="ql-block"> 朱家角这面镜子,照出的或许正是江南最真实、最坚韧的底色——它既容得下圆津禅院的晨钟暮鼓,也容得下北大街的市声鼎沸;既珍视课植园里的文人雅趣,也不拒绝城隍庙前的民俗信仰。所有的繁华与静穆,最终都汇入漕港河的流水,千年如一日地静静流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