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防火脊冬阳拾荒

武陵猿

　　一行五人将车泊在路旁，便从天坑眼开始徒步上山。路是熟悉的，脚步是轻松的，说笑间已开始爬坡，在脚下沙沙的枯叶声中已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声。忽然走在前面的美驴彩华“咦”了一声蹲下身去，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片山竹林下厚厚的落叶中，竟然悄悄地涌出一片菌子。那菌子生得肥膄，浅白色的伞盖肉嘟嘟的，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些菌子有几分像我们常吃的乌丛菌，却又分明不是，挨挨挤挤地长着。这一下我们都来了精神，几个人欢呼着，不停地拍照拍视频，然后拿出塑料袋忙着采摘。这采摘的乐趣是原始的，是直接的、怀着意外的、沉甸甸的喜悦。终于登上了防火脊，眼前豁然一亮，仿佛从一个幽深的梦里聚然醒来，踏入了光明的白昼。

　　文庄防火脊是武陵源景区早年为了隔绝山火而人工砍伐出的一条通道，宽约三十米，宛如一条巨蟒，坦荡荡地卧在山巅，蜿蜒着向远方伸展而去。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初冬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整条山脊照得透亮。

　　左边的远方，是天子山那如筋如笏的群峰，在澄澈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哨拔，带着一种静默的、亘古的神性。右边的山下，却是一片平畴沃野，屋舍俨然，田亩纵横，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同行的三位美驴，此刻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这开阔的景致，湛蓝的天幕，蜿蜒曲折的脊线，无一不是绝佳的布景。

　　美驴们笑着、嚷着，或倚着大树，或坐在岩石上，或张开双臂拥抱猎猎山风，将自己融为风景中的一部分。两位男士则忙着拍个不停，拍那云，拍那山，拍那光影的变幻，拍那人在这壮阔里的微小的欢愉。看看她们那份“忙得不亦乐夫”的兴致，我们两男士也只是相视而笑，这山脊上的行走，因了这光影与笑语，便一点不觉得枯燥与疲累了。

　　走走停停，玩玩拍拍，通常全程徒步约四个多小时的这条户外线，硬生生被我们拖成五个多小时了还在山上，恋恋不舍地寻路下山。收获已然不少，心情是懒洋洋的满足，谁知这山中的慷慨，竟是一重接着一重。下行至半山腰，忽听到前方的曾化石大声喊叫：“快来摘阳桃！”，只见藤蔓杂木间，挂满了毛茸茸的野生阳桃，曾化石已爬上小树忙摘着，我也放下背包溜上树摘了起来，这些野阳桃这季节了仍是硬棒棒的，散发着一种野性的、清冽的酸香，不一会儿我们又多了满满的两大包收获。

　　背着愈发沉重的背包，脚步显得有些蹒跚了，正相互打趣着说“贪心不足”，一低头却又是一愣，只见小路边的落叶上草丛中，掉满了密密麻麻、曲里拐弯的小果子，棕红褐色的，形如万千回旋的抽象符号，是拐枣！我们站住看看手里提的菌子、背包里沉重的阳桃。再看着这满地的拐枣，真是哭笑不得！

　　终究是舍不得，将行囊卸下，蹲下身来，像寻宝一般，在落叶与杂草中挑选那些最饱满、最亮色的拐枣，待到两只塑料的装得满满当当，我们重新背上所有的“战利品”时，那份量真教人直不起腰来。五个人相视而笑，我冒出一句：“这是叫花子背米不起一一自讨的”，是啊，这满身的疲惫，这沉甸甸的牵绊不都是我们自找的么？

　　然而，这“自讨”里，却有着无价的快乐。这本应是空手而行的徒步登山，归去时却背回了一整个山野的馈赠：菌子的醇香，采摘阳桃的野趣，拐枣的甘甜，还有满身的尘土，阳光与畅然的疲惫！回望那条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防火脊，它依旧沉默地横亘在山巅，而我知道，它已将这一次平凡的徒步，酿成了我记忆里最丰厚的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