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引言】此文趴在电脑里也有年头了,今挖出来与朋友们共赏……</p><p class="ql-block">我16岁生日刚过四个月就被迫上山下乡去了东北。在东北17年,因民风使然,偶尔也能小酌杯二。东北的二锅头,足有近60度,喝罢可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没有酒瘾。</p><p class="ql-block">最忆七十年代初,已经抽调吉林省延吉丝绸厂,在印染车间三班倒,晚上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食堂只有大碴子饭和玉米饼(那时都是国库陈粮,味道不好,而且玉米是带皮碾的,极为粗糙)。我们南方人从小没吃过,难以下咽,苦不堪言。丝绸厂隔壁是延吉市啤酒厂,工程师张辰是我们上海老大学生。我们上夜班时,有时恰逢他也在工厂,就会用热水瓶打一瓶啤酒送来给我们几个上海人喝,说啤酒是液体面包,可以抵饿饱腹。酒量就这样慢慢练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张辰现在还在不在世,算起来他应该八十多了。感谢他这份沉甸甸的恩——只有那个年月走过来的人才知道饥饿是多么可怕,斗升之助是多么金贵!</p><p class="ql-block">为此,我喜欢酒文,更喜欢“酒鬼”文人。远的不说,就说香港的黄霑、倪匡、蔡澜八十年代末做的一档深受香港人追捧的“咸湿”(粤语:好色)栏目《今夜不设防》——那时我已经调入深圳,当时深圳只能看香港四个频道节目。三个家伙做节目,没有一个正襟危坐的。说着说着,就嗨皮起来。或半坐或半躺,有时干脆平躺在地上。他们一边喝着XO,一半醉迷一半清醒,一边与请来各路俊男美女的香港演员如张国荣、张曼玉等“调情”。勾肩搭背,胡侃神聊,“佳句”迭出,极其率性。</p><p class="ql-block">前两年,在加拿大YouTube上又翻看,那时三人只剩蔡澜了,心中满是遗憾——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这样酒色文采齐全,不装腔作势的文人了……</p><p class="ql-block">课堂上,有边角余料的时间,喜欢给我的学生讲古代或旧时文人与酒的趣闻。其时,课堂上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氛。说起来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洛夫是国际著名诗人、世界华语诗坛泰斗,被诗歌界誉为“诗魔”。他于1949年赴台,1996年移居加拿大,其创作对台湾现代诗发展影响深远,并曾凭借长诗《漂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p> <p class="ql-block">洛夫1928年生于湖南,1943年开始文学创作。晚年旅居加拿大温哥华,2018年逝世于台北,享年91岁。</p> <p class="ql-block">洛夫著作丰富,出版诗集30余部,散文集6部,译著8部。名作《边界望乡》与余光中《乡愁》齐名,深刻表达游子乡愁。他还致力于书法创作,将现代诗与传统书法结合,形成独特艺术风格。其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对全球华语诗歌创作影响深远。(节选于“百度”)</p> <p class="ql-block">平生我最喜欢三个老头:黄永玉、贝聿铭与黄霑。为此,给此文配搭了黄永玉的“酒”画,使此文更加“酒香”扑鼻。</p> <p class="ql-block">洛夫此文通过独酌、对饮、群酌等饮酒场景,探讨酒在文人精神中的多重意象,援引李白《将进酒》、白居易《问刘十九》等经典作品,剖析酒作为创作催化剂与文化符号的关联。</p> <p class="ql-block">岁末天寒,近日气温骤降,唯一的乐趣是靠在床头拥被读唐诗。常念到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忽然渴望身边出现两样东西:雪与酒。酒固伸手可得,而雪,却难得一见。</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读这首诗,我只能懂得四分之三,最后一句的味道怎么念也念不出来,后来年事渐长,才靠一壶壶的绍兴高梁慢慢给醺了出来。对于饮酒,我徒拥虚名,谈不上酒量,平时喜欢独酌一两盏,最怕的是轰饮式的闹酒;每饮浅尝即止,微醺是我饮酒的最佳境界。一人独酌,可以深思漫想,这是哲学式的饮酒;两人对酌,可以灯下清谈,这是散文式的饮酒。但超过三人以上的群酌,不免会形成闹酒,乃至酗酒,这样就演变为戏剧性的饮酒,热闹是够热闹,总觉得缺乏那么一点情趣。</p> <p class="ql-block">有人说,好饮两杯的人,都不是俗客,故善饮者多为诗人与豪侠之士。张潮在《幽梦影》一文中说:“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这话说得多么豪气入云!可是这并不能证明,雅俗与否,跟酒有绝对的关系。如说饮者大多为世间打抱不平者,替天行道,一剑在手风雷动,群魔魍魉皆伏首。而诗人多为文弱书生,而感触又深,胸中的块垒只好靠酒去浇了。</p> <p class="ql-block">酒可以渲染气氛,调剂情绪,有助于谈兴,故浪漫倜傥的诗人无不喜欢这个调儿。酒可以刺激神经,产生灵感,唤起联想。二十来岁即位列“初唐四杰”之冠的王勃,据说在他写《滕王阁》七言古诗和《滕王阁序》时,先磨墨数升,继而酣饮,然后拉起被子覆面而睡,醒来后抓起笔一挥而就,一字不易。李白当年奉诏为玄宗写清平调时,也是在烂醉之下用水泼醒后完成的。“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他的《将进酒》字字都含酒香。如果把他所有写酒的诗拿去压榨,也许可以榨出半壶高梁酒来。</p> <p class="ql-block">据《世说新语》所载:一天刘伶酒瘾发作,向太太索酒。太太一气之下,将所有的酒倒掉,并且把酒具全部砸毁,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劝他说:“你饮酒太过,非养生之道,必须戒掉。“刘伶说:“好吧,不过要我自己戒是戒不掉的,只有祝告神灵后再戒。”他太太信以为真,便遵嘱为他准备了酒肉。于是刘伶跪下发誓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妇人之言,慎不可听!”祝祷既毕,便大口喝酒,大块进肉,醉得人事不知。在这方面,苏东坡的太太就显得贤慧得多。《后赤壁赋》中有一段关于饮酒的对话,非常精彩。话说宋神宗元丰五年十月某夜,苏东坡从雪堂步行回临皋,有两位朋友陪他散步而去,这时月色皎洁,情绪颇佳,走着走着,他忽然叹息说:“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宵何?”一位朋友接道:“今者薄暮,举纲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有鱼就好办,于是苏东坡匆匆赶回去跟老妻商量。苏夫人果然是一位贤德之妇,她说:“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只要听到这两句话就够醉人的了。</p> <p class="ql-block">中国古典诗中关于友叙、送别与感怀这一类的作品最多,故诗中经常流着两种液体,一是眼泪,一是酒。泪的味道既咸且苦,酒的味道又辛又辣,真是五味俱全,难怪某些批评家认为中国的文学是纯感性的。(本文完)</p> <p class="ql-block">补叙一段我与黄永玉老先生的一面之缘。</p><p class="ql-block">受沈从文先生小说的影响,一直想去湘西看看。2000年国庆节前夕与同事于兵终于成行——那时凤凰藏在深闺人不识,我们折腾了两天才辗转到了凤凰。9.30晚上,青石板的深巷黑咕隆咚,见一行五六个人急匆匆走过。我跟同事说,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像是黄永玉,难道他回故乡了?</p><p class="ql-block">次日,我们想不到赶上凤凰彩虹桥修复要剪彩,原来我们前一天晚上看到的真的是黄永玉。其时我是深圳广播电台的听评员,有电台发的记者证。凭此让我与于兵进入了聚满相关人员集中的会议室,恰巧我们跟黄永玉与太太梅溪,还有他们的小孙子就在一起。听说我们从广东来,老两口马上用粤语与我们聊一会。我用粤语说自己的粤语水平是“识听,`港’唔好!麻麻地(可以听,说不好,一般般)”,他说在广东工作,还是应该会说比较好……</p><p class="ql-block">原来他这次是受故乡邀约,特来剪彩,剪彩后还用故乡方言做了简短的讲话。</p><p class="ql-block">这是湘西回来后我在蛇口的报纸上发表的《走进湘西》的文章,后来我再也没有去已经变味的凤凰……</p> <p class="ql-block">黄永玉太太梅溪、黄永玉与小孙子。</p> <p class="ql-block">舐犊之情,尽在不言中。</p> <p class="ql-block">最早知道黄永玉还是九十年代初香港无线电视台做的一系列采访名人节目。有趣的灵魂各有不同,在节目里认识了黄永玉和贝聿铭(还有些人物不记得了,记得那时黄永玉还年轻,在节目里好像还翻了一个筋斗)。</p><p class="ql-block">我买了他的《永玉六记》,里面是一幅图配几句或深邃或幽默或隽永的文字,读来轻松又不失哲思。我从中抄录了一些,发表在报纸上了。六本小册子中我最喜欢的是《往日,故乡的情话》,充满了老先生对故乡久久远远的牵挂。</p><p class="ql-block">他的《比我老的老头》刚刚出版,我就收入囊中(后来又再版,内容有扩充),一如他一贯老顽童的风格,从中读到诸多名家的旁逸斜出的异趣轶闻。</p><p class="ql-block">我一直等着他的自传体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出版,但因出国就搁置了。</p><p class="ql-block">我曾经以《黄永玉其人其事》为题,用幻灯片的格式,给我们学校文学社的同学介绍他轶闻意趣,他的真性情及日常生活中“恶搞”之趣……</p> <p class="ql-block">这是这套书,还有《比我老的老头》与其他书籍一起送给我在旧金山回来探亲的学生LMH了,此刻觉得有点怀念与不舍得,来不及了。</p> <p class="ql-block">《比我老的老头》一书在赠送的书最中间——之前我没有想到,这几年在断舍离赠书之前拍照留念,就像嫁女儿一样依依不舍。</p> <p class="ql-block">永玉六记摘录</p><p class="ql-block">你说你没有空,你敢不敢大声告诉人家你在忙什么?</p><p class="ql-block">感觉灵敏是由于有个好的兴趣和好的记性。</p><p class="ql-block">艺术家常忘乎所以地把自己的外貌当作艺术品。</p><p class="ql-block">艺术家把坏脾气理解为风格,所以永远也成不了风格。</p><p class="ql-block">“折磨黄永玉的身体是办不到的,要摧毁他的意志! ”说这话的是我以前的女邻居,她生癌死了。当时我毛骨悚然,现在有点自豪。</p><p class="ql-block">伏尔泰很寂寞,因为他的眼睛太尖。</p><p class="ql-block">要是湘西土话别人完全听得懂的话,我写起东西来简直就像长了翅膀。</p><p class="ql-block">硬着头皮说,硬着头皮干,硬着头皮顶,这就叫政治。</p><p class="ql-block">扁嘴巴的是鸭子,把嘴巴说扁的是外交家。</p><p class="ql-block">贪欲钻得透法律,却钻不透真相。</p><p class="ql-block">干渴时不抢杯子,必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p><p class="ql-block">这个世界连谁都该原谅谁都闹不清,难怪刽子手还这么理直气壮。</p><p class="ql-block">现代人的婚姻与胶纸无异,贴得紧也撕得开。</p><p class="ql-block">见谁都感恩的人,你要特别提防,一旦拉开了脸皮,他比真刀真枪更凶险。</p><p class="ql-block">化妆百害无一利。歪曲年轻的美丽;玷污年老的庄重。</p><p class="ql-block">我最喜欢拿别人的小是小非来锻炼口才。《麻雀》</p><p class="ql-block">人们,记住我的教训,别把一盏小油灯当作太阳。《蛾》</p><p class="ql-block">据说道路是曲折的,所以我有一副柔软的身体。《蛇》</p><p class="ql-block">鸟是好鸟,就是话多。《鹦鹉》</p><p class="ql-block">他画七个乌鸦,齐刷刷站在一起,齐刷刷露出红舌头,题的句子是“唱歌是严肃的事! </p><p class="ql-block">与《永玉六记》异曲同工的是《水浒人物》:</p><p class="ql-block">这一球踢出个小乾坤。(高俅)</p><p class="ql-block">自古衙内是老虎,百姓是蝼蚁,有时天气一变,衙内化为蝼蚁,百姓变成老虎,躲闪谈何容易。(高衙内)</p><p class="ql-block">写书的施耐庵,也不饶你一个宋朝小女子。(潘金莲)</p><p class="ql-block">整整一部四卷本,为的他一个人,你说他了得不了得。(西门庆)</p><p class="ql-block">冒牌货往往比原作声势还大还夸张。(李鬼)</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98年抄录并发表。)</span></p> <p class="ql-block">“鸟是好鸟,就是话多”,他给自己画的许多动物这样“点睛”。</p> <p class="ql-block">自嘲是一种达观,也是一种勇敢。</p> <p class="ql-block">我以前有收集自己旅游门票的习惯,找出当年去过凤凰县后去姜文刘晓庆拍《芙蓉镇》的地方猛洞河一带,附上门票一枚。</p> <p class="ql-block">借着“酒劲”,再赘言几笔。</p><p class="ql-block">这是早年购入的吴祖光先生编的一本与酒相关的散文集《解忧集》。我翻过好几遍,近年一直在断舍离,却始终不舍得“断”了它。</p> <p class="ql-block">吴祖光作序。</p> <p class="ql-block">目录——都是名家,都是爱酒之辈。</p> <p class="ql-block">吃吃喝喝是早年饿出来的毛病,所以书柜里不乏与“吃喝”相关的书。</p><p class="ql-block">《吃的艺术》与《吃的艺术•续集》是台湾女作家刘枋的作品。</p><p class="ql-block">右侧是大陆版,原不是我的,是蛇口工业区图书馆的。我爱得不行不行的,图书馆馆长是我学生的妈妈,软磨硬泡,让她卖给我,所以书上有了“注销”的图章——写到这里,悲从心起,这位学生家长,也是我们上海人,因癌症去世多年了,在她手里我“强买强卖”过两三次。</p><p class="ql-block">左侧续集是台湾版本,我在广州荔湾新华书店购入,现在想起来挺奇怪的,1992年怎么可以买到台湾版本的书?</p> <p class="ql-block">年纪轻轻时因时代的关系,常常像饿死鬼投胎,总也吃不饱,也吃不到好的。同样一斤肉票,因为不认识卖肉的,他们就给你“囔囔踹”(东北土话:不好的部位)。不拍单位卖饭的马屁,他打饭就缺斤少两。那时打饭的量器分一两二两和半斤的,跟他好,他就往器皿里压一压,你的饭就多了些;你跟他一般般,他就松松垮垮打给你,份量就不足。咱也不敢吱声,因为天天要打交道,得罪不起……</p><p class="ql-block">文章到这里其实已经扯得很远了,离题万里,是学文之人大忌。也因为是我的文章,我就“信口开河”,趁机吐槽我们这代人的遭遇,这是洛夫先生著文时体会不到的,他的“酒”到了我这里就“起酸”了,在黄永玉老先生那里也是画中带涩的……</p><p class="ql-block">用自己曾经写的一篇文章标题的“水“改为“酒”作结:酒韵留痕抒情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