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拍摄于11月12日。 <p class="ql-block"> 时令的脚步,确已踏入了初冬的门槛。风里带着料峭的寒意,不再是秋日那种爽利的凉,而是另一种透衣的冷。然而,冬虽宣告了自己的来临,秋却似乎是个格外缠绵的客人,迟迟不肯敛起它那绚烂的衣裾。于是,便有了这“冬已至而秋未尽”的奇妙光景。这不像是一场交接,更像是一次深情的拥抱,冬以它的清冷,反衬出秋最后、也最极致的秾丽。风霜雨打是有的,却并未带来萧瑟,反倒像是一位画师最后的点睛之笔,将那颜色调得愈发浓烈、深沉。</p> <p class="ql-block"> 踏入紫竹院公园,便一头撞进了这浓烈与沉静交织的画卷里。那元宝枫,真真是火红火红的,一树一树,仿佛是从天上采撷来的霞光,又像是积蓄了整个夏季的热情,终于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喷薄出来。金灿灿的银杏,又是另一番气象。那是一种纯粹的、豪奢的黄,在冬日淡薄的阳光下,每一片叶子都像用金箔剪成,风过时,簌簌作响,好似满树金币在轻轻碰撞,洒下一地辉煌。还有那红中带橙的黄栌,色彩过渡得那般自然,像是夕阳的余晖在它身上找到了永恒的居所。</p> <p class="ql-block"> 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一片深绿的竹林吸引了去。在周遭这一片奔放的热闹里,万竿翠竹显得那样沉静。它们一竿一竿地直立着,枝叶叠着枝叶,形成一片深邃的、几乎凝止的绿海。任它枫红似火,任它银杏如金,竹只是绿着,一种宠辱不惊的、深沉的绿。这绿,是这斑斓画卷的底色,让所有的绚烂都找到了依托,不至于轻浮。湖畔的垂柳,也染上了一头金黄,长长的枝条随风摇曳,姿态是柔婉的,颜色却是辉煌的,仿佛一位年华正好的佳人。</p> <p class="ql-block"> 公园里正举办着菊展。各色的菊花,被匠人们精心地安置在展台上,它们自是仪态万方,菊韵飘香。然而,我的心思却更多地在那些未经雕琢的景致上。譬如那湖光掠影,潋滟的波心,将亭台的飞檐、树木的彩衣,一并揽入怀中,虚虚实实,晃动成一个梦境。几只水鸟,全然不理会季节的喧哗与沉默,自在安然地在水面划开一道道清痕,这动与静的和谐,本就是一幅自然天成的图画了。</p> <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想,这紫竹院公园,以竹为名,骨子里大约便是这竹的性子。它始建于一九五三年,却因园内西北部那座明清时期的庙宇“福荫紫竹院”而得名。近半个世纪的时光,南长河与双紫渠穿园而过,滋养出三湖两岛一堤的格局。它被誉为自然式山水园,其灵魂,怕不就是这“幽篁百出,翠竿累万”的竹么?蜀南竹海的别致,兔耳岭草甸的灵秀,在此地融汇一体。</p> <p class="ql-block"> 此刻,我仿佛才稍稍懂了眼前这“冬已至秋未尽”的深意。那如火如荼的元宝枫、银杏、黄栌,是秋的绝唱,是生命在沉寂之前最后一次华美的绽放,是一种“放”的极致;而那万竿叠翠的深竹,从秋到冬,乃至未来的春与夏,它大抵都是这般颜色,这是一种恒久的“守”。它以不变的静默,涵纳着四时的流转与万物的荣枯。</p> <p class="ql-block"> 这初冬的紫竹院,教给人的,原不是繁华将尽的哀愁,亦非简单的色彩之美。它是在展示一种生命最圆融的状态——既有尽情挥洒的绚烂,亦有根植深处的持守。绚烂使人感奋,持守予人安宁。人之一生,或也当如此,既能如秋叶般静美地盛放,也能如冬竹般,在万物凋零时,心中仍存一片不凋的绿色。那绿色,是根基,是底气,是穿越所有风霜雨打的、内在的沉静力量。</p> <p class="ql-block"> 一只松鼠闯入镜头。它叼着浑圆的核桃,在枯草丛间轻盈跃动,又倏忽窜上高枝。最终安坐树杈,双爪捧着果实专注啃啮,腮帮鼓动如节奏。那抹灵动的灰褐色,为冬日的静谧添上最俏皮的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