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是很久以前发生在城南小学的一件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早晨,薄雾还未散尽,校园里格外寂静,只有旗杆顶端的绳索偶尔敲打着金属杆,发出“嗒、嗒””的清响。花坛里沾着露水的月季和雏菊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不安地等候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君第一次被学校停课回家“面壁思过”,理由是被认定“早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周一的清晨,空气微凉。被“惩罚”了一周的君,在父母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脚步迟滞地重返校园。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校园里寥寥数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警务室的保安猛地推开玻璃窗,探出大半个身子,像审问犯人般盘问了许久,目光像刷子一样在君全身上下扫视,才不情愿地按下开门钮。电动门滑开的摩擦声格外刺耳;早到的几位老师正端着保温杯闲聊,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君身上,交头接耳,仿佛在审视一个罕见的标本;几个先到的同学像麻雀一样挤在教室窗口,脖子伸得老长,手指对着君的方向不停戳点,投来齐刷刷的、带着冰碴儿的目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君感到脸颊像被火燎过一样发烫。他死死攥着书包带,指甲掐进了掌心,才强忍住冲上去理论的冲动。他深知自己刚刚“解封”,任何辩白都可能成为“罪加一等”的证据。忽然,一股混杂着屈辱和倔强的力量掠过心头,他猛地仰起头,甩了甩额前过长的头发。那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只是眼底的光,不可避免地黯淡了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君几乎是跑着穿过空荡的操场,冲进六年级教室。室内还残留着周末的气息,桌椅蒙着一层极细的灰尘。他深吸一口气,熟练地拿起墙角的墩布,浸水、拧干,开始一下下擦拭水泥地面。他干得很用力,额角沁出了细汗,仿佛想用这重复的体力劳动,洗刷掉过去一周的压抑,也填补内心那片空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打扫完毕,君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掏出课本,又迅速塞上耳机,试图将外界隔绝。笔尖在作业本上沙沙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无意间一抬头,心脏骤然紧缩——只有雪一个人,不知何时已静静地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晨曦透过窗户,勾勒出她安静而单薄的侧影。雪,一定也是刚结束停课。君内心轰然一震,像被窥破了秘密,慌乱中碰响了桌椅,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班主任已像一尊铁塔般堵在了门口。老师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在君和雪之间来回切割:“你们……?难道还没反省够?还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君感到血液全涌到了头顶,舌头像打了结:“老师,您、您误会了,我们…我们都刚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班主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将君从头到脚仔细扫描了好几遍,才厉声说道:“想去哪儿?已经耽误一周了,还觉得挺光荣?再不抓紧赶上进度,‘小考’时是不是成心要给学校和班级抹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君死死咬住下唇,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垂下眼睑,盯着地面上一道模糊的划痕,只觉心口那片刚刚结痂的伤疤,又被生生撕裂开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默默退回到座位,感觉整颗心一直往下坠,仿佛要冲破胸膛,跌进无底深渊。班主任那怀疑的、讥讽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要将他牢牢困在名为“早恋”的耻辱柱上。君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老师,我懂得您的担忧,怕我们拖累平均分,怕影响考核评优。可是您是否想过,我们即将各奔东西,这份同窗的情谊,或许只是想好好道个别……老师啊,我们之间,难道连一点点信任的缝隙都不能留存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让君恐惧却又意料之中的事,还是铺天盖地地涌来了。从此,无论课上课下,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着的、如同复制了班主任神情的目光。老师们讲课的语调变得意味深长,提问时总不忘用嘲弄的眼神点他的名,让他上黑板演算,仿佛他每一个错误的步骤都是某种“罪证”的延伸。而对雪,老师们似乎宽容些许,或许因为她成绩优异,或许只因她是女孩。同学们也心照不宣,每当老师目光扫过,便会有一片压抑的窃笑和回头张望。每到这时,君就如坐针毡,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尖扎在背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课铃终于响了,君逃也似地冲出教室,渴望吸入一口不带评判意味的空气。然而,走廊上、操场边,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学,无论男女,投来的目光都让他不寒而栗——那眼神,让他瞬间想起了《狂人日记》里那些窥探着、准备“吃人”的目光!这种恐惧,远胜过任何鬼故事或夜路的想象。最后一节课,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他再也无法忍受,趁同学们低头写字的间隙,猫着腰溜到操场角落,生平第一次,手脚并用地翻过了那道冰冷的铁栅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逃离校园的路上,君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沉重。他望着远处灰色的屋顶,喃喃自语:“雪,对不起!都怪我那张该死的纸条,连累了你……” 声音哽咽在喉咙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用力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看着它滚进路边的水沟:“你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承受着这些……他们是不是都用那种龌龊的眼光看着你?全都怪我,可我真的不能害了你啊!”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砸在尘土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午,君拖着沉重的步子蹭到家门口。手刚触到门把手,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门开了,屋内早已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父亲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双眼喷火;母亲则红着眼圈,眼神里满是哀求与无力——君知道,他再次被“停课”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span>注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u>(草作于2025.11.17)</u></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贾亮,男,60岁,中共党员,大专毕业,包头市土右旗明沙淖中心校语文教师,副高级教师,土右旗教学能手;喜欢写作,多年悉心创作,笔耕不辍,文学作品在《教师报》、《鹿鸣》、《实践·党的教育》、《包头日报·花雨》、《包头晚报·文艺副刊》、《内蒙古小作家》、《敕勒川时讯》等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有300多篇;小品剧本多次获得内蒙古宣传部奖。现在共创作了600多篇教学论文,1300多篇文学作品等,新闻稿件1000多篇。其中论文发表、获奖的有80多篇。曾在学校创建了“星星文学社团”,常年义务组织学生写作、投稿,学生的作品在《内蒙古小作家》、《北方少年报》、《未来作家》、《天下语文》、《全国优秀作文选》和“网络平台”等上发表的有上千篇。现在是包头作家协会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