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秋日的吕梁,天高云淡,我独自踏上寻访离石石佛寺的旅程。这座始建于北魏的古刹,虽已迁址重建,却依旧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穿过山间薄雾,新修的寺院依山临水而立,红门金钉,灰瓦覆顶,在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门楣上“石佛寺”三字苍劲有力,两侧龙纹盘柱,石狮静蹲阶前,灯笼轻摇,仿佛低语着千年的守候。屋檐下彩绘斑斓,佛光普照的匾额与“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墨迹并列,宗教的庄严与艺术的灵动在此交融,无声地迎接着每一位过客。</p> <p class="ql-block">步入庭院,一座黑色塔状香炉静立中央,炉身刻着“石佛寺”三字,金饰在阳光下微微闪烁。两侧石柱擎起红灯,一明一暗地映着光,而身后玻璃幕墙的倒影悄然浮现——现代的冷峻与古寺的沉静,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默契。我驻足良久,仿佛听见了时间的低语:传统从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p> <p class="ql-block">再往深处走,石塔巍然,碑林错落。一块块古碑静默矗立,风霜蚀去了部分字迹,却蚀不去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有的碑顶雕龙盘绕,纹路繁复;有的仅余残片,字迹模糊,却仍能辨出“南无阿弥陀佛”几个金书大字,肃穆如初。它们像一个个沉默的讲述者,把朝代更迭、香火兴衰,一笔一划刻进石头里。</p> <p class="ql-block">其中一块功德碑尤为醒目,碑文详述山石道修建始末,字里行间透着民间力量的温度。原来这寺中一砖一瓦,不只是信仰的寄托,更是无数普通人一砖一瓦的托举。我忽然明白,所谓传承,未必是帝王将相的宏图,更多是百姓心中那盏不灭的灯。</p> <p class="ql-block">另一块古碑已斑驳不堪,裂痕如蛛网蔓延,顶部拱形轮廓依稀可见,金属支架轻轻托住它的残躯。它不再完整,却更显真实——就像这座寺庙本身,历经战火与遗忘,依然倔强地站在这里,用伤痕诉说存在。</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碑,顶部浮雕佛坐莲台,祥云缭绕,莲瓣层叠如生。佛像低眉含笑,仿佛从未被岁月惊扰。碑身文字密布,讲述着某段早已湮没的往事。我虽读不全,却能感受到那份虔诚的重量——那是用一生去书写、用信仰去镌刻的纪念。</p> <p class="ql-block">一块灰色石碑立于道旁,金色大字写着“离石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石佛像”,简洁而庄重。它不像其他碑那样承载故事,却以最直白的方式宣告:有些东西,值得被记住,值得被守护。</p> <p class="ql-block">展板前,我停下脚步。慧达祖师的生平徐徐展开——俗名杨广恩,生于清末,江南巡礼,赴印取经,归来弘法一方。照片里的他端坐庭院,目光沉静。他不是传说中的高僧,而是真实走过千山万水、把经卷背回故土的行者。他的故事不在云端,而在脚下这条路。</p> <p class="ql-block">院中另立一碑,圆基之上,“南无阿弥陀佛”五字金光熠熠,底部莲纹盛开。它不长,不繁,却最直抵人心。有人在此合十默念,香烟袅袅升起,那一刻,语言退场,唯有心音回荡。</p> <p class="ql-block">财神殿前灯笼轻晃,一柱“佛顶尊胜陀罗尼”石柱立于院心,雕工精细,佛像端坐顶端,仿佛护持着整座寺院的安宁。旁边的宣传板上写着“广行三教”“躬行做人八字”,字句朴素,却道出民间信仰的底色——不拘门户,重在修心。这里不只是礼佛之地,更是教人如何做人的课堂。</p> <p class="ql-block">一块“德育启蒙”宣传板静静立在墙边,印光大师题名其上。格子里画着孝亲、诚信、勤俭的小图,像极了儿时教室里的墙报。可正是这些最朴素的道理,在香火与钟声中,一代代传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离开前回望,一位身披黄斗篷的身影静立光影之间,合十而立,宛如塑像。他不言不语,却与这山、这寺、这秋光融为一体。而寺内那尊黄袍合十的佛像,在玻璃穹顶下被阳光温柔笼罩,袈裟泛着微光,神情安宁。它被保护着,却并不遥远——仿佛只要心诚,便可听见那一声轻诵:归来吧,迷途的旅人。</p> <p class="ql-block">我转身下山,风过林梢,铃音轻响。这一程,不只是访寺,更像是一次与时间的对坐。石佛寺没有恢弘的殿宇,没有喧天的钟鼓,但它有碑、有灯、有香炉、有默默合十的人。它用最安静的方式告诉我:千年禅意,不在远方,就在这一步一印的行走里,在每一寸被信仰照亮的尘土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