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游击队队员赵学志，军旅生涯（四）枣庄

金山银河

　　2025年10月，我再次踏上了枣庄的土地。九十八岁的我，脚步虽不如从前利索，但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急切。六十年前的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战友们熟悉的面孔在记忆里从未褪色。这一次，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他们——那些在铁道线上与我并肩作战，却没能看到胜利曙光的兄弟们。纪念馆前的风依旧凛冽，像极了当年夜袭日军据点时刮过的那阵寒风。

　　我站在纪念馆外的台阶上，穿上那件珍贵多年灰色军装，戴正了勋章一枚不少地别在胸前，阳光照在上面，闪出点点光芒。有年轻工作人员想帮我整理衣领，我轻轻摆了摆手，这些勋章，每枚都有名字，有温有血有火。我不需要谁替我擦试荣耀，它们早已刻进我的骨头里。

　　花圈摆在纪念碑前，红黄白三色的花朵簇拥着，像一团不灭的火焰。挽联上写着“抗日游击队员赵学志”，另一侧是“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我缓缓上前，双手轻抚花圈边缘，低声说：“老伙计们，我又来看你们了。”碑顶上的战士雕像依旧挺立，枪口朝天，仿佛随时准备冲锋。我绕着纪念碑走了一圈，每一步都踩得极慢，像是在数着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铁轨。

　　身后红色背景墙上9月30日，是烈士纪念日。几位后辈陪着我站在碑前合影。他们年纪不同，穿着各异，但神情都一样庄重。我站在中间，帽子压得稍低，目光直视前方。照片拍完后，有个孩子问我：“爷爷，您害怕过吗？”我笑了笑：“怕啊，可一想到身后是家乡，是亲人，就再也没回头。”

　　合影的人群里，有穿红衣的年轻人，有穿西装的干部，也有穿连衣裙的女士。我没记住他们的名字，但记得他们眼里的光。那是一种敬意，不是对我这个人，而是对那段历史，对那些倒下的身影。我摸了摸胸前的勋章，忽然觉得它们不再沉重，而是像翅膀一样，托着记忆飞回了那段烽火岁月。

　　这位年轻领导干部，他没穿过军装，握着我的手。我们都没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纪念碑。风卷起几片落叶，在花圈边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下，像一封无人投递的家书。

　　又拍了一张合影。这次人更多些，站成一排，我依旧在中间，有人搀着我的胳膊，怕我站不稳。其实我不怕站不稳，只怕记不清。可只要站在这碑前，那些名字、那些脸、那些在月光下悄悄传递干粮的手，就全都回来了。阴天的云压得很低，但我的心，却像被火把照亮了一样。

　　纪念馆的大厅里，我们一群人站成一排拍了照。背景是幅巨大的壁画，画的是铁道游击队夜袭日军列车的场景：有人攀着车顶，有人剪断铁轨，火光映红了整条津浦线。我望着画，恍惚听见了熟悉的汽笛声。那一刻，我不是九十八岁的老人，而是那个背着炸药包、在铁轨上狂奔的二十岁青年。

　　我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四周很安静，只有灯光温柔地洒在墙上。壁画上的色彩鲜艳得不像话，可我知道，那不是艺术的夸张——当年的火，就是这么红；血，就是这么烫。我抬手摸了摸帽檐，向画中人敬了个礼。没人要求我这么做，但我必须这么做。

　　离开时，我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缓缓前行。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纪念碑在身后渐渐 变小，可我知道，它永远不可能从我心里变小。有个穿红衣的年轻人一路跟着，轻声问我：“您还会再来吗？”我望着远处的铁轨，轻声说：“只要还能动，我就来。他们等我呢。”

风起了，吹动了我的衣角，也吹动了花圈上的挽联。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口哨声——那是我们当年联络的暗号，穿过岁月，依旧清晰。

　　感谢枣庄市市委领导、纪念馆领导及工作人员热情接待。谢谢！

　　赵学志老首长，山东枣庄人，1942年服役于当年闻名全国“铁道游击队”（铁道纵队）。1970年任铁道兵第11师55团，第一仼团长。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黎湛铁路、鹰夏铁路、襄渝铁路、京通铁路、唐山地震后城市恢复建设筹仼务。1983年离职休养。现北京卫戊区朝阳笫六干休所，休养。

赵学志老首长，是铁道兵第二师医院，女兵赵珍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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